江海天一心是要回家的,不料才走了三天,途中忽然接到他义父华天风托丐帮代传的书信,信写得很简单,只是说有紧要的事,要江海天立即去见他。义父有命,天大的事情也只好暂时搁下。于是江海天遂把林道轩交给元一冲,叫元一冲带他回家,自己先往华山去见义父。
德州的丐帮分舵舵主杨必大乃是元一冲的师叔,元一冲送林道轩往东平县江家,道经德州,在杨必大家中住宿。恰巧就在那天晚上,江南也来到了德州的丐帮分舵报讯,元一冲就把林道轩交给了江南,让江南带他回家。
江海天写给妻子那封信,除了说明他暂时不能回家的原因外,还提到了叶凌风。信中嘱咐,倘若叶凌风已经回到家中,就叫谷中莲带他赴邙山之会,在天下英雄之前,正式宣告他是江海天的掌门弟子。
武林中一个新门派成立,掌门弟子的地位非常重要,通常总要邀请若干武林前辈,举行仪式的。如今江海天虽然免去这个仪式,但借邙山之会,介绍他的掌门弟子,那是更显得隆重了。江海天信中还说他尽可能在独臂神尼的忌辰赶到邙山,主持此事。但要是因事耽误,就由谷中莲以叶凌风师母的身份代为宣告,不必等他。
叶凌风看了此信,心花怒放,却装作一副惶恐的神情说道:“师父是武林第一人物,弟子德薄能鲜,缪膺掌门之选,只怕见笑天下英雄。”
谷中莲道:“江湖上以侠义为先,你与萧志远在泰山舍命相救李文成父子之事,江湖上也有不少人知道了。你如今武功虽未大成,但以你的聪明,他日必将为本门放一异彩。你已薄有侠名,又是你师父的掌门弟子,谁还敢看轻你。”
江晓芙也为叶凌风高兴,说道:“大师哥,这次你可以在天下英雄之前露面啦!你不必假客气了,你应该大大的得意才是。”江晓芙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其实是未存有讥讽之意的。叶凌风听了,却不由得满面通红。
谷中莲道:“芙儿,你说话真没分寸,好在你的师哥懂得你的性情,不会多心。不过风侄,我也希望你以本门的掌门弟子身份,见过了天下英雄之后,必须格外谦虚,切戒骄傲。我知道你为人谨慎,本来也无需我嘱咐你的了。”
叶凌风道:“姑姑的教训,侄儿紧记在心。师父恩重如山,弟子决不敢损了师门声誉。”当下跪下来向谷中莲磕了一个响头,表示领取师门教训。
谷中莲道:“好了,好了。我是要你对外人谦虚。对自己人可不必太多繁文缛礼。你收拾几件替换的衣裳,咱们就可以走了。爷爷,请你留在家中看守。轩儿,你也随我去见见世面吧。你一路奔波,身体可觉疲累?”
林道轩道:“不累。我天天跟着师父跑路,早已惯了。这两天爷爷要我骑马,我反而不惯呢。”
江南笑道:“这娃娃倒是个天生的练武根骨,能吃得苦,人又聪明。他师父教他的换息吐纳的功夫,才不过一个多月吧,他已经很能够运用了。”“换息吐纳”是一种上乘的运气功夫,可以令人气力悠长,善于耐劳,久战不疲。叶凌风听了,心中更是隐隐妒忌。
江南又道:“武林中求名师难,求佳弟子也是不易。海儿一年之中,收了三个徒弟,还有一个已经名列门墙,尚未找到的李文成的儿子。四个徒弟都是天资好人品也好的好徒弟,说起来也是武林奇遇呢!”
谷中莲笑道:“爹爹,你总是欢喜夸赞自己人,也不怕人笑话。”
江南道:“这是事实,并非我自赞自夸。”说至此处,忽地叹口气道:“可惜宇文雄身受嫌疑,给你赶了出去。”谷中莲难过得很,说道:“在我的处境,我是不得不然。”
江南道:“我知道,我并不怪你。但我总觉得宇文雄这孩子诚厚朴实,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但愿他能够早日洗脱嫌疑,重新回来。”接着笑道:“我是把海儿的几个徒弟,都当作我的孙儿一般,不分彼此的呢!”
江晓芙听他们提起了宇文雄,更是黯然神伤,比她母亲还要难过。但事情早已成了定局,她也不好埋怨母亲了。
谷中莲不愿再提宇文雄之事,说道:“轩儿的父亲是鞑子朝廷的第一号钦犯,此去邙山,与会的虽然都是正派中人,但也难保没有坏人混入。你们对轩儿的身世,必须给他保住秘密。”叶凌风与江晓芙同声答道:“我们懂得,师母(母亲)放心。”
叶凌风答了这一句话,回房收拾行装,心中却是七上八落。暗自想道:“去年朝廷为了追捕李文成父子,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林清是天理教的教主,比李文成重要得多,朝廷对他的儿子,想必是更欲得而甘心的了。幸亏镇上的黑店已毁,要不然他们若来向我打听,我可不知怎么对付呢?说与不说,都是为难!”
叶凌风匆匆拾好行装,回到客厅,刚听得师母说道:“华老爷子自从那年到过一次马萨儿国之后,又已有将近二十年不下华山了。这次他把海天找去,不知是为了何事?”
江南沉吟道:“华天风比我年长,今年怕有七十高龄了吧。”答非所问,谷中莲诧道:“这又怎样?”江南笑道:“人老了就特别容易感到寂寞,华天风独隐华山,想找一个人和他聊聊天都找不到,过这样的日子还有不难受的吗?”谷中莲道:“爹爹真会说笑话。这么说,华老爷子是找海天陪他聊天去的了?”江南笑道:“我最怕没人陪我说话,想来别人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