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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时值盛夏,广陵阁灯笼高挂,灯火辉煌。殷大当家看着眼前孔武有力的“儿子”,觉得浑身发冷……

好在那边沈小王爷已经过来:“逐离。”他亲热地挽了她的胳膊,“你怎么才来,都快开始了!”

话未落,那边红叶已经在叫屈:“哎哟九爷,您这说的什么话,大当家不来我敢开始吗。您可不带这么害我的!”

广陵阁本就热闹,这般一言语,可集了许多目光过来。殷逐离抬手止住她的话:“行了,开始吧。”

六个舞台俱铺着红色的地毯、缕花的薄纱低低垂落,呈花瓣状散开,独留出中间那一方月光似的白,那是水晶经其下强光照耀而散发出的柔光。灯火渐暗,帷幕仍垂,琴音渐起。

曲是古曲平沙落雁,初时极轻,仿若晚风抚过水面,众人必须屏息去听,顿时广陵阁所有的声响都被压了下去。座无虚席的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帷幕徐徐拉开,台上的人衣白若雪,黑发柔顺地垂落腰间,修长的双手在琴弦上游弋。那角度太过巧妙,柔光中人羽化若仙,根本看不清眉眼。但正是这半遮半掩,令人愈发心醉魂驰。

平沙落雁曲调平缓清悦,在他指下更如云停雨歇,颇有“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的美妙意境。可惜衣冠满座,听琴者谁呢?他目光扫过台下,在正中略作停留。

殷逐离这一桌居于正中,是个最好的位置。因为她同沈庭蛟一并前来,红叶并没有安排侍席的美人。沈庭蛟同曲怀觞喝酒,时不时也偷眼打量她,她仍是带着浅淡的笑意,说不上喜恶。

“如果……”他迟疑地凑近殷逐离,“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本王也可以考虑把他买下来。不过就只能听听曲,别的想都别想!”

殷逐离转头看他,他多喝了几杯,双颊染霞,眸子水光欲滴。

殷逐离笑意邪佞:“别的……是指什么?”沈庭蛟怒哼一声,扭过头去。她将他揽过来靠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际,语声极轻:“其实此生能得九爷相伴,殷某已是三生有幸,再不作他想。”

沈庭蛟一怔,不由抬头看她,她唇角微勾,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明知道这个家伙的话一个字也信不得,可是那晚,沈小王爷心情莫名地好。

这厢二人你侬我侬,那边瑶琴一曲已毕,台下已有人开始询价,台上的人儿十指按在琴弦上,垂眸而坐,不言不语。风过帘栊,撩动纱幔,他肩头微动,竟有几分可怜。

红叶看了看殷逐离,见她仍不发话,只得开始喊价,初价五百两银子。曲怀觞也凑个乐子,报了个六百两。他对此没报什么希望,也不能去拼价——曲家家教甚严,曲天棘对子女一向十分约束,他不敢妄为。

殷逐离自是没有干预竞价的,沈庭蛟同曲怀觞饮酒,心思却有一大半在她身上——看来也不是这个瑶琴,他妈的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自个儿正沉思,那边曲二公子已然开口:“这瑶琴的琴弹得虽妙,却总也难及我们九爷技艺高超啊。”

他这话一出,旁边有些个人已经开始附和,沈庭蛟不愿听这些人奉承,窝在殷逐离怀里,懒懒地不愿动弹。殷逐离担心他身子又不爽利,仍是探了探他额头,觉得并无异样方才开口:“说起来,倒是很久没听我们家九爷弹琴唱曲儿了。”

沈小王爷对前面那个“我们家九爷”甚为受为,半晌方起身,不负众望地登了台。瑶琴是个知情识趣的,当即起身退至一旁。红叶不敢怠慢,令人换了一方焦尾琴。

他撩衣摆在琴案旁坐下来,略略试了音,方轻拨琴弦。曲子是黄公绍的青玉案,灯光暗,他绛紫色的衣袍掩映着流光,身后是一片无暇的白,仿佛花开成雪。

“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这本是女子的唱词,他的声音轻柔婉转,如同春日破冰的溪涧,“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许是酒已过量,完全不用曲谱,他随意抚着琴,微微抬眸,却只是望向座中的殷逐离,猫儿一般慵懒,红唇轻启,同样的背景,举手投足间却是迥异的风情:“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

周围无人言语,他玉琢般的指尖抚过琴弦,微闭目反复哼唱:“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美人微醺,风华绝代。殷逐离突然明白为何贵妃醉酒那出戏会成为经典,也能理解当初,李隆基为何意乱情迷。

其实美人不过是一张皮,而风情不会完全着于皮相,那只是一个眼神,一种姿态。

他旁若无人般抚琴自唱,每一指仿佛都撩在人心上,那琴音似也渗了酒,惹得人醺醺欲醉。红叶暗自悔恨:“这可跌了瑶琴的身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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