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织造,曹寅………”怨不得会有如此能力手段,弘曦不自觉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御座上那人。“皇玛法既知真相如何,又为何,为何………”
剩下的话弘曦说不出来了。其实有什么好问的呢,左不过是权利场那些权衡利弊之流。
见他如此,上首康熙轻轻摇了摇头:“曹寅,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什么叫就在这几日了,猛地听到这个,弘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瞧见上首老爷子眼中几不可见的惆怅之色,方才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倒是挑的好时候!”猛吸了一口宫侍递上来的果汁,弘曦终究忍不住轻哼道。
只这样一来,怕是此番真相愈发见不得光了,不说那位同皇玛法多年君臣情宜,就说这暗折的来源,往心腹重臣身旁安插探子虽是上位者的固有手段,可终究不可堂而皇之的明言在外,尤其在这人即将濒死之际。
越想弘曦越是憋气,忍不住往前凑了几步:“皇玛法,那子奕呢!玛法您可是纲干独断的圣明之主,在您治下,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忠义之士无辜蒙冤吧。”
“就你会拍马屁!”睨了眼弘曦,老爷子方才开口道:“谢子奕看顾物资不利,即日起免去职位,归家反省。”
“啊!怎么这样啊!”弘曦猛地跳了起来,面上不爽丝毫不做掩饰。
康熙手下微微一顿,到底还是出口解释道:“不说宁安一事如今“证据”确凿,只单说江南一案实际牵扯进去之人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人同京师关联密切…………”
这还用想,只看这回迫不及待跳出的那些子人,弘曦心下隐隐发凉。
“官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能帮他这一次,难不成还能次次如此!”放下手中的写好了的丝帛,老爷子这才抬头看向弘曦:
“倒不若缓上些许时日,待风头过了些再行起复不迟………”
说到底,于谢子奕其人康熙无疑是欣赏的,君子之道,明澈守身,这世上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然而这点子欣赏与江南甚至朝局的安稳相比又实在太轻了些………
甚至老爷子如今之所以肯做下如此承诺,大多还是看在自家孙儿的面儿上。
弘曦不傻,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当下也不好在做纠缠。只想到那曹家,心里依旧憋着口气儿,恨恨地朝着台阶儿狠踢了一脚:“那曹寅也真够可以的,连亲侄儿都这般狠心绝情!”
心腹重臣被骂,御座上的康熙倒没有生气,反倒好笑着摇了摇头,在手中折子上狠狠打了个叉:“曹家这些年瞧着繁盛,其实大多不过曹寅一人勉力支撑罢了,他那儿子曹颙倒是还有几分眼色,可学识能力同其父差的太远,论狠劲儿又不及那曹硕半分………”顿了顿,康熙不乏有些感慨道:
“为了曹家,子清这些年也快些将自个儿给熬干了………”
想到早前江南碰上的那些个曹家人,一个个游手好闲也就算了,偏那眼睛都要朝天上长了,一应行事比他这个正经皇孙都奢侈。
“值得吗?”
弘曦不由问道,一个内里已然腐烂的家族,值得对方不顾血肉至亲,熬干了心血去撑着吗?
“值得吗?”
弥留的这一刻,看着满屋子满腹鬼胎的众族老,曹寅同样在心里问道。知晓这些人什么心思,曹寅也不多说什么,只淡声道:“咳咳………早在前几日重症之时,子清便已上奏陛下,听万岁爷的意思,我去后,江南织造一职便会由阿颙接任………”
“什……什么!”曹氏族长率先忍不住跳了出来:“阿颙方才及冠没多久,如何能当此大任,子清莫不是糊涂了吧!”
“是啊,虽同为江南织造,可这权多权少可是大有不同,阿颙年纪轻轻,到时候被人稀里糊涂架空了都不知晓。”又一族老义正言辞道。
“子清你们这一脉原不过族中旁支,可这些年众族老哪个不是对你们诸般敬着,然而你们呢,为了小家的好处,竟是丝毫不将宗族利益放在眼里………唉!子清啊子清,没成想,这些年我老头子竟是看错了人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曹寅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白了些许。
“你们住口!”一旁一身素服的清瘦男子猛的抬头,泛着红丝的目光径自朝着这些人吼道。
“这孩子,对长辈怎的这般不敬!”
“真是丁点气都沉不住!”
“不堪大任………”
“曹家这富贵算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