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坐在椅上,抚弄着赤狐毛氅;黄裳靠在门旁,浅笑地望着屋内人。
“黄晟仲……”
看着东方不败欲言又止的模样,黄裳难免觉得诧然,却还是含笑耐心地等待着。
“你,”东方不败轻蹙眉头,似是难以启齿般,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难道没看到本座这一身女子装扮吗?”
黄裳略瞪大眼:“东方兄哪儿的话,黄某眼睛可是利得很,怎会没有见到你是一身女装?”顿了下,遂是疑惑,“女装便女装了,有何问题吗?”
“有何问题?”东方不败笑开,眼神尖锐地盯着黄裳,“难道黄先生不觉一个男人,描眉扑粉、喜好红妆,极是古怪恶心吗?”
黄裳收起了惯常的温笑,神色清淡,沉静地注视着这比一年半前更显妖娆媚态的男子。
东方不败在他认真而清明的目光打量下,渐渐地止住了有些癫狂有些无望的笑,便是恢复了淡漠的姿态,平静地问:“你这般瞧着本座作甚么?”
“我虽无法感受东方兄的心情,或也有些不解,但却觉得,一身红妆衬托着东方兄,亦不失赏心悦目。”当然如果妆容再清淡点更好……黄裳略下后一句话,轻声道,“你说古怪、嫌恶,黄某并不能认同。”
“江湖中人,本就不比那些受拘礼教的读书人,凡行事讲话,自是洒意随心。”
“在我看来,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男装也罢女装也罢,都不过是众生表象。该做如何,自是要顺应着本心。”对上东方不败失神的眼,黄裳轻咳了声,微撇开视线,“何况……”
“何况甚么?”东方不败见他忽然沉默,不自觉地追问。
黄裳冲他温柔一笑:“何况,我所知道的东方不败,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狂肆邪佞的大魔头,是呼风唤雨、一喝百应的日月神教教主,是被称作‘天下第一人’的东方不败!凡被称谓天下第一,便是独有这一份。”
“喜爱描眉扑粉、扮作女人又如何?东方不败,本就该率性肆意,莫说是颠倒阴阳,便是你想要翻转武林、玩弄江湖,那些个英雄好汉,又能奈你如何?”
在听到“颠倒阴阳”四字时,东方不败眉梢微动,待黄裳说完了这通话,他沉寂了许久。
天色渐暗,大雪依然飘飞自如。
黑木崖神教教主的院落,蓦然扬起大笑。这声笑,疏散了那一点隐忍与惶恐,煞是爽快而不掩狂傲。
“黄晟仲啊黄晟仲,”许久,东方不败止住了笑声,只是眉梢、嘴角还是噙着明显的愉悦,“本座今日才知你说话真是动听。”
黄裳倚着门,偏头看向院子里积起的雪,淡声道:“黄裳说话不在于动听,而只讲究事实与随心。”
东方不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的侧脸,毋庸置疑,黄裳的皮相是难得的好看,多时不见,只觉这人少了些许书生文气,五官与脸庞的棱角更显得鲜明,倒有几分名门正派的侠士之风。
“你的话,我东方不败记下了。”东方不败语气平淡,又似隐含着一丝意味,“若让本座发现你今日所言,只是在戏弄本座……”
黄裳笑吟吟地接话:“便让我再尝你银针的滋味?”
东方不败勾着嘴角,眉目自然含情:“你那多舌的嘴也就不必再要了!”
“呃,东方兄是要缝了我的嘴?”黄裳抬手抚了抚下巴。
“自然是得替你拔掉那多余的舌头!”
隐约感到舌根在作痛,黄裳对于这人凡事付诸武力的作法甚是无奈,只好笑着点头附和。
“东方兄不试穿一下这赤狐皮氅吗?”黄裳见东方不败摸着皮毛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我在奴干儿遇到几个罗斯人,便跟着他们去了雪原,转悠了两个月,才看中了两只赤狐。”
他本是无意间碰到一当地贵族的女儿。女子披着一件赤狐披风,冰天雪地里,火焰般的红色似能燃烧掉人的眼睛。那一瞬,他却莫名地想起了总是一身朱红的东方不败。
恰巧遇了几个罗斯猎手,他闲来无事,便跟着他们一起出没在雪原之地。也算是幸运,虽然耗费了些时日,终究是猎到了自己满意的赤狐。
如今,赤狐皮做成了大氅。黄裳难得心生了急切,想要看一看,东方不败穿了这一身明丽鲜艳的火色大氅,又该会是呈出怎样的炫目风姿。
东方不败挑眉,将这件皮氅收起,手上的动作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小心:“这样式本座不喜欢,做工也是差了一等,还不如本座自己动手缝制。”
黄裳听了,不掩惊讶,遂是笑开:“不想东方兄耍针的本领着实厉害,竟不光是用在打斗中啊!如此……”他低头扯了扯身上有些褴褛的裘袍,“不如麻烦东方兄也为我做上一件衣服罢!你瞧,我这件袍子,四处漏风,已是不能保暖了。”
东方不败横眼看向他:“黄先生当真是本座见识过的第一厚颜人了!”让他堂堂日月神教教主做衣服的话,这人还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黄裳展颜:“这倒是不错,黄某厚颜第一,东方兄武功第一,也算是绝配了。”
东方不败眼神一动,银针再次飞出,怒道:“胡说甚么呢!”
“东方兄别介意,”险险地避开了一击,黄裳连忙正色,抚了抚额头,“我这两年尽是闲散惯了,说话却是少了深思熟虑。适才不过是逗笑,如今我既拜访过了知己,礼物也送到了你手中,便也是时候离开了。”
东方不败微愣,看着窗外黑茫茫的夜,只有白雪反射着寒光:“离开?”一时没想清黄裳话语里的含义。
“自然是离开太原府了。”黄裳淡声道,“我要去福建,虽然记忆还是一片混沌,但我总觉得对那延平府有些熟悉的感觉。”
东方不败闻言笑了:“你还真当你是那几百年前的黄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