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雕梁画栋,铄彩鎏金,大厅里摆放了十来张紫檀木雕花嵌螺钿圆桌,桌上铺了大红绣花流苏缎子,摆了各种珍馐美味,浮瓜沉李,此时已是满座。
墙上挂着数十幅牡丹仕女图,中间的梁柱上悬了几条大红绸缎,一白纱女子借着几根绸带在空中旋舞,只见那女子高环广髻,眉点翠黛,衣袂飘飘,有若仙女下凡。倏地,只见那女子腕间长绸凌空而舞,似白浪涛涛,松声阵阵,转眼间空中已有无数飞花飘然而落,其舞到极处,台下看客早已目炫心驰,倏然神往。
一曲舞毕,只听得“嘶”的一声,红绸应声而裂,那女子应之不及,竟从空中向下跌去。
众人还在惊骇之中,刹那间,只见一道墨色身影自二楼的碧琅轩间飞出,几个起落,已是跃到空中,抓住几根绸带,借力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已搂了那女子腰间,稳稳地落在地上。
众看客见他身形极快,都鼓掌喝彩,“好俊的功夫!”
那女子却甜笑着偎依在男子怀中,娇滴滴地道了声,“多谢十四爷救命之恩。”
这位十四爷,便是墨飞扬。
墨飞扬尚未答话,一红衣少女已是拥了过来,抱着他的一条手臂,薄嗔道,“甜儿不依,十四爷,蝶儿姐姐她是故意摔下来的,她就是想让你多疼她些。”
那甜儿与蝶儿皆是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虽身在青楼,却也有着少女的任性与顽皮,蝶儿听得此言,伸出雪藕似的一只手来,拧了拧甜儿的脸蛋,啐道,“才不是呢,好你个小蹄子,叫你胡言乱语,看我饶不饶你。”
甜儿却全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竟是吐了吐粉嫩的丁香,道,“就是,就是。十四爷快救我,姐姐她要打我。”
众酒客见蝶儿美人微恼,甜儿娇俏可爱,都以她俩嬉戏打闹为趣。
墨飞扬见她俩人越闹越欢,只得左手抱了蝶儿,右手抱了甜儿,调笑道,“两位可人儿,都先住了手,咋们三进房去再分个谁是谁非,好不好?”
那些酒客一听得他说“进房去”,都吹起口哨来,嚷嚷道,“这位公子哥,你一晚上消受两个美娇娘,不怕撑着么?”
蝶儿和甜儿听了这话,皆俏脸微红。
墨飞扬甩了甩额间的碎发,也吹了声口哨,一边唱着,“人生最如意,莫过仗剑走江湖,醉卧美人膝”,一边抱着蝶儿、甜儿摇摇摆摆地去了。
蝶儿、甜儿同墨飞扬一回到二楼的厢房,却见向着北院而开的红木雕花窗棂上一白衣男子临风而坐。
只见那男子墨发披散,容貌俊美,一双眸子深湛有若清潭,正瞅着他三人看。
两个少女不知那男子来意是好是歹,心下都多了几分忐忑。墨飞扬见了那男子,原本放在两个少女腰间的手连忙抽了回来。当下咧嘴一笑,对那男子道,“你来怎么也不先打声招呼,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男子却是笑而不答。
甜儿见他不说话,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质问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人家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墨飞扬抚了抚额,对蝶儿和甜儿道,“蝶儿、甜儿,你们先回房去,我们改日再一起玩好不好?”
甜儿待是不依,蝶儿瞅了墨飞扬神情,知是不愿她俩在此多待,便柔声道,“如此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两位爷相聚了,蝶儿这就去吩咐人为两位爷准备酒菜。”
墨飞扬道,“如此甚好。”
蝶儿微微一施礼,这才拉着甜儿出了厢房,临走还不忘替他们把门关上。
两个少女一离去,墨飞扬三两步便走到那男子身边,笑道,“玉官,你生我气了?”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苏锦衣,他从徐钺手上取得了玄玉观音,前来寻墨飞扬交差。他素知这位墨家的十四爷喜欢在脂粉堆里混,遍寻了洛阳城中好几座楼馆,方在这牡丹阁觅得了墨飞扬踪影。
他原已进牡丹阁片刻,只是方才见墨飞扬自半空中救下蝶儿,又与一众酒客姑娘们调笑打闹,这才没有现身。
苏锦衣闪身下了窗棂,笑道,“非也,非也,十四爷此言差矣,属下搅了十四爷的好事,原该是十四爷生属下的气才是。”
墨飞扬连忙拉了他的手,一双黑玉似的眸子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玉官,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每次一听到墨飞扬说这句“我喜欢你”,苏锦衣便觉得头疼不已,当下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从袖中取出一只雕花锦盒,道,“十四爷要的东西,属下取来了。”
墨飞扬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尊玄玉观音。当下已经是咧开了笑颜,“这才半个月吧,玉官你办事,可真是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