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闫敬昱像往常一样躲在楼道的角落里,坐在窗框的下沿,然后盯着透过窗户射在地上的光随着时间慢慢移动。
多亏了福利院略显松散的课堂制度以及紧缺的人手,闫敬昱才能经常性地在上课或者集体活动时间这么偷偷溜走,自己一个人待着。
然后他突然觉得累了,每次他这样躲着都会觉得有点累,然后就稀里糊涂地睡过去,直到老师找到他,把他拉回课堂或者宿舍。
而这一天他并没有睡,而是选择站起身来,趴在窗户口向外张望。
关于那一天,那一瞬间,闫敬昱的那一个选择,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说可能那天阳光正好,打在闫敬昱身上的时候恰好比他的体感高出0。5摄氏度,不多不少,如此合适,而他呢,恰好穿了一件白衬衫。
闫敬昱趴在窗户口四下张望,因为正是上课的时间,因此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一直看到福利院大门口都没有看到任何肉眼可见的生物。
然后闫敬昱突然看到周老师从楼门口出来,一颠一颠地走向大门口,与此同时,一辆汽车出现在门外,停住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那一身碎花小裙子。
看着周老师领着她一步一步地往里走,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不去找什么理由了,总而言之闫敬昱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好像一个天使,降临在他的身边,一定是基于某种冥冥之中很确定的理由。
那个时候闫敬昱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而心却跳得格外有力,那心跳声在他身体里撞击着,似乎对他有所催促。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窗台上了。
可惜的是,或者说万幸的是,福利院的所有窗户都部署了防盗网,闫敬昱就像一个笼中动物一般隔着网向外探手。
而导致闫敬昱回过神来的原因,是周老师发现了他。
“啊呀啊呀!你干什么呢?快下来啊!”
周老师松开了小女孩的手,慌忙地往楼里跑,而闫敬昱乐得天使身边不再有碍事的人,继续这么盯着她看。而她,显然也无法不注意到这个站在窗台上的人,也盯着她。三层楼的纵向高度,十几米的横向距离,已经足够一个视力正常的孩子清晰地分辨对方的面庞。
然后,那姑娘竟然笑了。
闫敬昱也笑了,直到他被周老师一把从窗台上拽下来。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闫敬昱的思绪。他醒了醒神,自从上次喝完酒梦到了她以后,时不时他就会想起那一段往事,即使他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是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这些事也就由不得他了。
闫敬昱看了眼手机,是养父打来的。
“喂。”
“喂,敬昱啊,干啥呢,还没上班呢吧?”
“没呢,什么事?”
“啊,方便说话吗现在?”
“嗯,什么事?”
“啊,就是啊,电视台那个女记者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女记者?李少君?”
“对对对,就是叫李少君。”
“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说要采访我们俩。”
“采访你们干什么?”
“还说呢,说你不管那家人要赔偿了。对了,说到这个,这么大个事你怎么也没跟我们提啊?你自己钱够不够啊,要不要我们给你打点过去?”
“不用管,我有数,采访你们干什么?”
“哦哦,记者说要立你当正面典型呢!说你特别,特别怎么着,我也学不上来,反正就是大好人啊,说要在节目里好好夸夸你。然后就说采访采访我们,让我们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的事,你们知道么?”
闫敬昱一问,养父有点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小声说:“我们想着这怎么也是个好事啊,本来你……你妈说要答应,我想了想说,还是先问问你的意见。”
“别理她。”
“啊?”
“你不是问我意见么,我意见就是别搭理她,以后她电话也别接。”
“可是我觉得李记者说得挺好的啊,你想想你这加一块,赔偿也不少啊,说不要就不要了,还不兴让大伙知道知道你这人心多善。”
“你是听我的还是不听?我说你别搭理她,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闫敬昱没听养父说完,把电话挂了,扔在手边。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了,闫敬昱拿过来一看是养父发来一条短信,内容说:我们听你的,不搭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