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的毒性,古人不知,施晏微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是知晓的,莫说吃不得,就是挥发于空气中亦会导致中毒。
至于将那蚕子故纸前程粉末用酒服用便可终身不受孕,施晏微左思右想,只觉实在有些欠缺科学性,何况蚕子故纸并不容易寻到,倘或她去药房买了这一味并不常见的药回来,免不了招致刘媪的怀疑,只消请来博览诸多医书?的王太医一问便可知晓用处。
宋珩若知她还?存着避子的心思,必定勃然大怒,恐怕不但会将她每月出府三?次的权利收回,还?会命人愈加严密地看管着她。
若到了那时,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无法逃脱他的魔爪。
细细想来,她现下已有宫寒之症,再搭配上?事后按压关元穴,想来每回也可有七至八成?的机会能够避得住。
施晏微打定主意?,恐烧书?味道太重?引人注目,便将那两本医书?往隐蔽处藏了,而后自去书?架上?取来《灵怪集》捧在手里看。
又过得一日,施晏微用过晚膳后往园子里逛了一回,归至正房已至掌灯时分,刘媪命人点了檐下的羊角灯,又将那莲花灯轮上?的蜡烛悉数点上?,登时照得房内亮如白昼。
忍冬纹镂空五足银熏炉内燃着那日在府外买来的普通栀子香料,熏得满室馨香,仿佛令人置身于栀子花海之中。
施晏微的母亲施文?婧喜欢养花,栀子花是施文?婧最喜欢的花之一,故而施晏微也很是喜欢栀子花的香味。
当下嗅着那股熟悉的花香味,嘴里忍不住轻哼起?栀子花开的曲调来。
这些时日以来,施晏微唯有在唱起?现代的歌谣亦或是弹起?她在现在学到过的琵琶曲时,施晏微才能依稀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现代人,而不是被宋珩活生生囚困于此间?、以色侍人的外室娘子。
冬日寒凉,天黑得格外早,这日,宋珩在官署内用过晚膳骑马来至蘅山别院,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灯烛,远远望去,明?晃晃的一片,甚是辉煌夺目。
宋珩来时,施晏微着一身月色襦裙,腿上?盖着一张小?毯子,正聚精会神地捧着书?在灯下哼着小?曲儿?,一派恬静惬意?的模样,宋珩凝眸瞧她,只觉她果真如姑射神人一般,叫人见之忘俗。
香杏才刚进去替施晏微添了茶水,出得门后冷不丁地瞧见宋珩大步流星地往廊下来,自是心下一惊,忙不迭地迎下台阶。
“你且退下,无需通传。”
宋珩挥手吩咐完,自个儿?推了门脚下无声地迈进门去。
施晏微只当是香杏落下什么东西了,并未抬头去看来人是谁,仍自顾自地哼着歌。
宋珩仔细听了一会儿?,并未听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她这哼的这曲子着实奇怪,并不像是流传很广的曲子。
许是弘农或文?水的民歌民谣罢。宋珩没有多心,不动声色地将幽深的目光落到施晏微手里的书?本上?。
片刻后,施晏微察觉出有人在她身侧,心说香杏没道理痴站在她身边不声不响不拿东西才是,是以很快警觉起?来,立时抬起?头来去看来人究竟是谁。
待宋珩那张面若冠玉的俊脸映入眼帘,施晏微忙将薄木书?签往书?里放了,而后合上?书?随手搁到小?几?上?,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朝人行礼:“妾见过家主,家主万福。”
“娘子无需多礼,且坐下罢。”
宋珩说话间?,拿起?她才看了不过十余页的书?本,又问:“娘子这两日都看了些什么书??”
施晏微往原来的位置坐下,温声答道:“妾前两日看干宝的《搜神记》,今日才看这本《灵怪集》。”
宋珩侧过脸看她,调笑道:“搜神记里的故事少说也有三?四百个,你看得倒快,这才过得两日就去看灵怪集了。”
“妾并无一目十行的本领,不过是挑着故事看罢了,家主莫要拿妾取笑。”
施晏微右手搭在小?几?边上?,抿唇不去看他,佯装羞怯,嘴里嗔怪他道。
宋珩闻言笑意?愈深,伸出宽厚的大掌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把玩,笑着与她说话:“不过与你玩笑两句,哪里是取笑你。你既挑了故事看,何妨说上?两个与我听听?”
栀子的香味散至屋中的每一个角落,宋珩嗅着那道淡淡的清香,漆黑的星目落在施晏微的芙蓉面上?,满心满眼盼着看她轻张檀口认真给他说故事的样子。
想听故事不会自己看书?吗?施晏微心里嫌他难缠,面上?却是不显半分,只将昨夜才刚重?温过一遍的干将莫邪和宋定伯捉鬼的故事说与宋珩听。
宋珩耳听着施晏微那道清脆如莺啼的声音,颇感受用,便蹬鼻子上?脸般地叫她再讲两个故事来与他听听。
施晏微懒怠与他周旋,抬手有模有样地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脖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他道:“妾这两三?日一直在屋里看书?,脖颈有些酸痛,家主可知哪里的医馆有擅以按摩针灸医治脖颈疼的女针工吗?”
“娘子何必亲自往医馆去,没得在那处苦等上?好?些时候,明?日我令冯贵去请女针师过来替你诊治岂不方便?”
宋珩说完,忽的立起?身来走到施晏微身侧,大手覆在她的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施晏微惊诧于他竟会纡尊降贵给自己揉脖颈,当即便被他的这一举动震惊得楞坐在软垫上?,缓了好?一阵子心神方定下神来。
施晏微平复心绪后暗道宋珩令人请来的女针师大抵是时常往来于宋府的,自己在外人看来与这座别院的女主人无疑,若是贸然问出关元穴,少不得引来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