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安问,“之前拿的不是利他林吗,怎么改成择思达了?”
“一个是利他林更贵,”厉娟说道,“另一方面是因为咱们国家管的比美国严多了,利他林后来又成了受管制的药,所以汪杰就推荐,不如换成更通用的择思达,我就同意了,发现给孩子们用完,效果比择思达更好,所以就用择思达了。”
刘重安问:“你对择思达的副作用有了解吗?”
“嗯……”厉娟想了一会儿,“哪个药没有副作用呢?有效就行了呗。我儿子之前在美国吃了那么多次利他林,不也没什么事儿吗。”
厉娟的回答很狡猾。
如果她明确知道利他林的副作用,那么会更加坐实她的监管失职罪名,但她这样回答,就有些模糊了。
果然,厉娟又开始说:“你们接触那么多少年犯,也知道他们有多难管吧?而且我是为了让他们成绩好才给他们吃的药,虽然不合法吧,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你说对不?”
毕竟是和警方打过交道的人,而且知道自己做的事儿见不得光,恐怕早就想好了退路,主观意图确实是她最终罪名与量刑的关键。
可刘重安并不着急,只是又拿出一张几年前的视频截图。
在截图中能看到厉娟拿完药后,坐在咖啡厅里,拿着择思达的说明书,仔细阅读。
“这是两年前的一次截图,”刘重安淡淡道,“本来是没太注意的,但我们的检察官很细心,她说,你之前拿了那么多次药,从没看过说明书,怎么偏偏这次坐在咖啡厅里看了半个多小时呢?”
“然后,我们又根据时间查到了一些信息,”刘重安又甩出一张截图,是一张国考的报名表,“原来那年你的亲生儿子魏家冠报名了国考啊,当时距离考试开始时间还有两个多月,考试机构说你儿子的成绩很不理想,当时你在想什么?想看看这药能不能给你儿子用?”
厉娟傻眼了。
刘重安步步紧逼:“让一个有赌博和用违禁药品习惯的人去参加公务员考试就已经很荒谬了,你竟然还想让他用药?但后来看你儿子的成绩,你应该没给他用吧。为什么不用?因为……”
“……因为你害怕了。”
刘重安盯着厉娟的眼睛,几乎把她洞穿,“你害怕那长达十四行的不良反应会发生在你儿子的身上。但你怎么就不害怕这些发生在儿童幸福之家的孩子身上呢?”
“你为什么拿大家的钱去填你儿子赌博的窟窿呢?为什么甚至陪他一起赌博帮他赚钱呢?根据壹号公馆的记录,你只有在你儿子输得很多的时候才去赌,你很擅长□□的你会算牌,但你没有瘾,你去完全就是为了给他填窟窿。”
“厉娟,”刘重安冷笑,“你可真是个好妈妈。”
厉娟沉默半晌,忽然带上了一抹正义的神色:“我是个母亲,我为了孩子好,我……我天经地义!”
“放屁!”
刘重安一拍桌子,“只有你的孩子是孩子?你的儿子都二十九岁了,你给他用药之前都要想想不良反应,你幸福之家里的孩子加起来有二十八岁吗!我们在四岁小孩的体内都监测出了大剂量的择思达!”
“你管教少年犯,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根本不在意药物对他们的身体和心灵有多大的伤害,”刘重安怒火更甚,“你幸福之家里有个七岁大的孩子已经便秘了十二天了,你知道吗?!那孩子肚子鼓鼓的,晚上疼的睡不着觉!”
刘重安甩过去一张孩子躺在医院里的照片,“你还敢说你用药是为了他们好?只有你的儿子是孩子,这些孩子你当他们是什么?赚钱工具?你从社会爱心人士那里拿到的捐款有没有百分之五花在他们身上?你敢说吗?”
“你要是想做个好母亲,为什么当初不让你儿子停止用药,为什么不让他不赌博,你是个失职的母亲,你也是个失职的监护人!你毁了七十九个人,其中就包括魏家冠!你的儿子!”
厉娟哑口无言。
长久的沉默。
可厉娟忽然笑了。
“是啊,我是很失败,但在法律层面,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她挑衅道,“监管失职?我这个程度,就算是顶格处罚,也只有三年有期徒刑,减刑后也就用坐一年半的牢。虐待罪?别搞笑了,虐待罪只限制在亲属之间的虐待,我又不是他们的妈妈。”
“最关键的是,我的监管失职没有酿成严重后果。做药物影响他们身体健康的鉴定程序是很难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厉娟又笑,“至于导致他们抑郁、烧炭集体自杀就更难了,你拿不到孩子的口供的,他们不敢。而且,你还找不到陈平,这样就永远没法证明不是陈平去点的火。”
刘重安冷静下来:“你爆出陈平的名字,就是逼他逃去菲律宾对吧,你早就知道他想跑。”
厉娟耸耸肩,不置可否。
“但你没想到,陈平根本没有跑吧?”
刘重安淡淡道,“今天傍晚,我们收到消息,陈平因为涉及另一起案件,已经在我市南区被捕了。现在我们就去向他问话,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