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人叫他扶稳了,吴邪却想到什么似的,一笑:“小哥,若我是真的人参精,你这样放我在土里,就再也抓不住我了。”
吴邪想起长白山的采参人。挖人参的规矩可多了,其中有一条就是,挖的时候,要把有铜线的红绒绳套在参叶上,这是为了给人参带上“笼头”,因为相传人参有灵性,是会跑的。挖出的人参若是不拴好了,再落在土里,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了。
张真人看看他头发上的红绳,不免好笑:“所以你就自己系了红绳?”
吴邪摸摸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是环叔给我系上的,说免得在山上迷了路。”结果还是丢了,还差点丢到了黑眼镜的锅里,还好遇到了小哥。
张真人却看了看手指,道:“不怕,我也给你系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系上就是我的,不能跑。”
吴邪心头一热,随即又有点好笑,小哥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说什么呀,本来就是你的。”他又走了两步,道:“就算小哥要拿我炼丹吃,我也没二话,若是注定要被当成修为补了,我倒宁可补给你。不过……嘿,那样小哥你可就堕为你最不齿的邪道了。”
心知吴邪又想到了别处去,张真人顺其自然,也不点破。
走到山腰处,便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溪边的大石头也被日光晒得暖洋洋的,吴邪踩上去就觉得自己简直要暖化了。他拉着张真人坐下,自己把脚伸下去踏水,将脚底的泥沙冲净。
水很凉,吴邪一个哆嗦,可很快又觉得一股透心的舒爽。洗好了脚,吴邪往后一靠,真的就把自己平摊在大石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绿树蓝天,啊,还有张真人和他的黑金古伞。
“小哥,谢谢你。”吴邪突然说。
张起灵心头一紧。
吴邪已经意识到了。
虽然看起来已经无碍,但是吴邪的灵体整体的状况却在下降,无论是吸收真气的能力还是恢复的能力。吴邪最近常常能在伞里连续睡十几个时辰,如果不叫他,他好像就会这样一直睡下去。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不正常了。残缺的灵体被透支了三年,即使补给充足,灵体本身也已经到了极限。真气,人参,都是治标不治本。吴邪却表现得很平静。他安静地看着上方,眼睛里盛着一天的云和光,眨眼的时候,眼里的风景也随着他的眼波荡漾,比什么都清澈。
张真人闭目。
半晌,他抬手遮住吴邪的眼睛,道:“傻话。”
后面的山路比他们想象中好走很多,黄昏前他们便到达了山脚的村落。这里距离长白山已经不远,大概再有一日的路程便可到达,算是他们进山前最后的落脚处。村子里的人世代聚居在这里,所谓靠山吃山,大多数村民都以打猎和打劫为生。对,没错,打劫,留他们过夜的人家是这么介绍的,十分坦然。众人不禁感慨此地民风之彪悍,不过据说这几年官府管得严了,乡亲们大多都金盆洗手,另谋生路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是被吹打的鼓点惊醒的,起来一看,这家老乡已经出门看热闹去了。想是村子里有喜事,或谁家及第,或谁家嫁娶。胖子闲不住,老早就跑了出去看热闹,这会儿正往回来,撞上张起灵等人,便道:“小哥天真,不用看了,没你们的事!死人妖,你有霍家小丫头了,也没你事儿。”
小花笑说:“怎么个意思?话说清楚了,怎么就没小爷的事了?”
“村长闺女抛绣球,你们没心思就别占名额了吧,给兄弟留条活路,啊?我去也!”
说完,胖子就一溜烟地挤进人堆儿里。吴邪一听见热闹就想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挤,却被张起灵一把按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系着人家的红绳——跑不了。吴邪忙赔笑:“我就看看……”
张真人不为所动:“就在这儿看。”
得,饲主发话了,没戏。
好在场地中间搭着高高的台子,这里视线倒也清晰。吴邪远远就见到台子上面站着个大红喜服的女人,心说,这也不见个梯子,真不知道新娘子是怎么上去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来,趁着这一身红衣裳,可直接变厉鬼了。
小花眼神儿尖,已经远远地开始对新娘子品头论足,吴邪忙问怎么样。小花摇头:“盘儿倒是不错,身材也说得过去。只是那眉那眼,啧啧,一看就是个母老虎,瞪一眼,普通男人怕就要腿软了,我不喜欢。停顿了一下,小花看向吴邪,笑道,这种倒是克你,你可小心,若是让看上,你就完了。”
吴邪瞥了小花一眼:“开玩笑,我看起来像会怕老婆的人吗?”
小花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真人,笑眯眯地对发小道:“是不像。”
——你是怕老公,人参花在心里唾弃。
胖子早已在人群里没了踪影,他那么大的目标都能被掩护住,可见场面之壮观。听说这姑娘是方圆百里第一美女,也难怪大家挣破了头。新娘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接到绣球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就像捧着个烫手山芋。吴邪心说,你再换就换到脚上了,不料,那新娘子居然真的一脚登上栏杆,把绣球一抛,接着凌空一脚大力抽射。
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