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颖和舒彦是姨娘的双生儿女,也是因为许氏一直无子,周姨娘反倒有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怀上了身孕,这才让家里近日里不大太平。
舒玉笑容未减,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说:“舒颖这两天迷上杜诗,成天的在屋里不出来,每次进去都是一桌子的书。前儿娘还说她是不是想考个女状元,她居然还点头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身。”
这就是在替舒颖开脱了,这一整天的鸡飞狗跳,整个院子又没有大到互相之间有动静完全听不见,身为庶女的舒颖如何能不知道姨娘和舒晴的龃龉?
文老爷听了舒玉的话,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起来,再看着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的舒宁,文老爷居然没了平日的火气,反倒调侃道:“每次说到舒颖,咱家大少爷都不敢说话。”
舒玉歉意的看着舒宁,她只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却忘了功课这件事一直都是舒宁的软肋。
舒宁垂着脑袋没说话,偷眼对舒玉咧了咧嘴,表示自己无事。
文老爷好笑的看着小兄妹的互动,正经了神色,问舒玉:“这几天都读了什么书?”
“眼看着就是老太太寿日,母亲正为今年的寿礼伤脑筋,加上过了冬城里夫人们都邀母亲去喝茶,也没得空教我什么,给了一本左传让翻着。”舒玉低头敛眉。
“左传……”文老爷摸了摸胡子,扭头看舒宁,“你今日的答对实在令人着恼,这会儿你妹妹也在,我再出一题,你和舒玉两人各执一方,若是辩得我点了头,就放你一马。”
舒宁立刻如临大敌,鼻尖上冒起细细的汗,诺诺不知如何应答。
“哥哥去学堂学的都是经纬济世的道理,我在屋里漫翻浅尝哪里能比,”舒玉笑着摇头,“爹这是抬举我,还是糟蹋哥哥?”
文老爷被舒玉说得哭笑不得,摇头道:“是该听你母亲的,不让你读这些书,怎么嘴上本事越来越见长进,说得我都没话了。”
“爹让我和哥哥辩谈原来是嫌弃我油嘴滑舌。”舒玉抱怨道,却笑得眯了眼,“谁不知道哥哥是咱们文家的谦谦君子,若是哥哥变得伶牙俐齿,爹怕是要偷偷去大哭一场。”
“那今儿个我要是不点头,就是欺负人了?”文老爷笑睨着舒玉。
舒玉也回之一笑,默然不作答。
“老听你们娘说舒玉护短,我还奇怪,舒玉这么淡的性子怎么会护短,今儿可是见了。”文老爷嘿嘿一笑,对舒宁道,“看着你妹妹的面上,今儿个就不说你,但是这一题,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回答。”
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让舒玉听得不禁一愣。
“既然是随意玩笑,我也就随意出题。”文老爷看着一双小儿女相互之间使眼色,不由得摸了摸胡子,踱步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六个字,又让巧月点了一支香,就坐在桌边眯眼假寐。
舒玉和舒宁凑近一看,一张白纸上写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舒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舒玉却拧起了眉头,眼角不由得飘向文老爷,却只见他对自己狡猾的挤挤眼,像是颇为得意。
《左传·隐公元年》里郑庄公面对其弟骄纵跋扈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庄公之母武姜不喜庄公,偏疼小儿子段,郑庄公即位之后一直对弟弟的所作所为极其纵容,直到段公然招兵买马造了反,这才顺理成章的收拾了他。
只是在这个时候……
舒宁看文老爷合着眼,偷偷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舒玉,询问的看着她。
舒玉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自身难保居然还惦记着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受了责罚,便对他微微颌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如何作答。
第四章 对答
第四章 对答
一炷香很快燃尽,文老爷端坐不动,缓缓睁开眼。
舒玉忍不住扑哧一笑,轻声对舒宁说:“这是一直偷眼看着那香呢。”
神色略显紧张的舒宁听了这话,终于放松下来,却也不敢在文老爷的怒目下笑得太夸张,唇角抽搐几下,努力保持平静面容。
文老爷瞪了舒玉一眼,又咳了两声以示权威,这才对着舒玉问:“你们俩谁先?”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舒玉后退一步,轻声说:“哥哥先说。”
“古有养虎者,不敢以生物饲之,不敢以全物饲之,盖因生物全物易激其杀决天性,灭其天性看似残忍,实则慈悲。是以仁心饲虎,而反养己之仁心。养虎如此,待人亦然。”舒宁最初几句说的有点磕巴,垂着眼睛,不敢看文老爷的反应。
“庄公雄才隐忍,欲除共叔段百般纵容,,却因此与其母武姜断意绝情,还说出不及黄泉无相见之言,却不曾想,骨肉亲情如何能断?最终还是颍考叔揣度了庄公之意,提出掘地探母的方式,才让母子二人重新相见。与其事后后悔,初时就应爱惜骨肉,爱之深责之切,亦是这个道理。”后面这段总算是说顺溜了,舒宁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敢抬眼看文老爷和舒玉。
谁知这一看,却让他再次卡住,说不下去。
舒玉柳眉微蹙,看着舒宁眼里带着稍许不安和担忧,文老爷却没有看舒宁,反倒盯着舒玉陷入沉思。
听见舒宁卡壳,舒玉立刻接话道:“哥哥总算是给我留了几分余地,该轮到我了。”
舒宁原本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堆典故,正待在文老爷面前显摆一下,听见舒玉这么说,也不忍拂了妹妹的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