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亲兵说:“大帅让我来找少尹,派人去趟金陵,带上全副仪仗来扬州迎接江南道节度使。”
姜严著此刻被绑着坐在地上,看着那扬州刺史前后踱步,身上的肥肉随着他走着一直晃动。
她笑道:“我们初来扬州,不过四处逛逛,也没搜出什么贼脏罪证,刺史大人就这样无故拿人,还有天理王法吗?”
那刺史转过头来,一脸不屑:“哼,王法?在这个地界,老子就是王法!”
说完也不等姜严著再分辩,朝手下摆摆手:“找个由头,给她们送到牢房里关上几天,等新上任的节度使姜大人来巡视完,再放人。”
那手下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将她们押了出来,看来这样无故拿人的勾当,也干过不少。
姜严著被人押着,不紧不慢地走着,转头见一旁的姒孟白低头不语,因手被绑着,她便用身子靠过去轻轻撞了他一下。
姒孟白被她一撞,忙抬起头来,看她轻轻笑着挑了挑眉,意思是让他不要担心。
他浅浅一笑,低声说道:“当年我从安阳大牢逃出来的时候,发誓以后绝不再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了,没想到今日二进宫,还多了个人陪我。”
姜严著一听也笑了:“我可是头一遭,还要仰仗你这位老江湖提点着,免得我在大牢里错了规矩。”
说完她两个都低声笑了,直到后面押着她们的人喝了一声:“谁许你们交头接耳的?”
她两个笑着对视一眼,便都收了声。
那一伙人将她两个押进扬州府大牢,找了一间偏僻的东南角牢房,把她们一起推了进去,将大门一锁,一句话没说便都去了。
“诶?坐牢不分囚室的吗?怎么把我们关在一块儿了?”姜严著好奇地四处望着。
姒孟白摇了摇头:“从前有姜都护暗中打点,我在安阳一直住在单独的囚室里,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其他监房是如何分配的。”
姜严著站起来,走到那囚室门口的木头门边,使劲拽了拽,锁着门的铁链登时发出一阵细碎的脆响。
这声音吵醒了隔壁牢房的一个人,只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懒懒的嘲笑声:“都进到这里了,还想着把门拽开?”
她两个闻声望去,她们这间囚室左边是墙,声音是从右边传出来的。
姜严著走到右侧墙边,发现那里有一个细细的裂口,她朝里面望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问道:“是什么人在那边?”
那个声音仍旧懒懒的:“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了,没想到我贵三娘也有今天。”
“贵三娘……”姜严著喃喃念道,她觉得这名号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从哪里听到过。
听她语气里带着疑惑,那边贵三娘问道:“你不会都没有听说过我吧?难道你们不是因为贩私盐被抓进来的?”
姜严著笑道:“真正无妄之灾,我们初到江南,不过到盐场闲逛逛,就被拿进来了,这可到哪里说理去呢。”
贵三娘哈哈一笑:“没办法,这阵子江南各州县官场都预备着迎接新上任的江南道节度使,稍微有些行迹可疑的,都得拿。”
“这是为何?什么样大官,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听她这样问,贵三娘知道她们果然是被冤枉的,摇头笑道:“原来你们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就敢往盐场逛,这新节度使是京城调来的,不是江南姞家出身的,这可让江南官场上下头如临大敌。”
姜严著听她话中有话,便在那墙边坐了下来,问道:“是什么缘故?听得我愈发好奇起来,劳烦三娘同我讲讲。”
贵三娘在那边囚室里也正关得烦闷,听她好奇,也来了兴致,于是也坐到墙边来,嘴里叼着根草棍儿,悠悠说道:“这江南啊,说复杂也复杂,但说简单也简单,说来说去也绕不开权和钱两个字。
“江南道节度使,素来都是江南姞家点名举荐,为的就是把大权握在手中,只是坐在这个位子上,权势那么大,人难免会动歪心思,但凡试图脱离姞家掌控的,都会被干掉,再换上下一个更听话的,所以这位子上的人才换的这么频繁。
“如今新来的这个,不是姞家举荐的,是皇上亲自下旨封的,这能让姞家放心么?我猜呀,姞家吩咐了各州县,先把面上对付过去,再摸清这人来路,然后按老法子除掉,再推举自己的人。”
“这新上任的节度使,三娘知道是谁么?”
贵三娘想了一想,摇摇头:“不知道,凭她是谁呢,只要来了江南,保管在这个位子上坐不了半年,多半命都得搭里。”
“三娘方才问我们贩私盐的事,这扬州府要在面上遮掩的,就是私盐了吧?”
“嚯,看来你是真的才到江南,这边两大产盐的地方,北扬州南苏州,都有大片私人盐场,盐贩子成千上万,若没有官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能发展得这么红火。”
姜严著听了低头思忖着,这事情姜屠薇也和她提起过。
姜屠薇在扬州管着盐铁转运,除了日常官盐官铁的转运调度外,还得跟一大帮私盐贩子斗智斗勇。
但是这几年,私盐却越打越多,姜屠薇言语之中颇为隐晦,但姜严著也听出了她话中有指是上面有人庇护之意。
贵三娘说完听这边沉默了,又叹了口气:“可惜我们漕帮,是成也私盐,败也私盐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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