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方升听他说完,半晌问道:“这么说来,只是为运货起了纷争,并无私盐一说么?”
那人再次俯身拜道:“的确如此,并无私盐,我家的粮食都已装好在仓中,大人可以派人查看。”
这时有早前出去查案的官吏也站在堂下,见姞方升没言语,便走出来说道:“禀大人,下官去这两伙人仓中查过了,的确都是米粮,并未查到私盐,只有起纷争当晚在码头一艘船上搜出的两袋子盐来。”
他话音刚落,那顾十二又说道:“大人,一定是漕帮的人蓄意陷害,他一家船订给两家粮商,这才起的纷争,一定是为了报复我们,这才搬出两袋盐来栽赃!”
那漕帮的人此刻也跪在堂下,听他这样说,忙俯身拜道:“大人明鉴,我们收钱给人运货,不过讨口饭吃,何苦陷害雇家,岂非是砸自己的饭碗?”
姞方升摆摆手不叫他继续说了,吩咐人道:“把那两伙人的米各抬一袋子上来,再把那两袋子盐也抬上来我瞧。”
不一时,已有吏人抬了好几个麻袋上来,一一摆在堂下。
正中间是那两袋子私盐,左边是先动手的那伙人的粮袋,右边是另一支粮队的粮袋。
姞方升从案后站起来,走到堂下,细细绕着那几个袋子看了一回,摸着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转完一圈又回到了桌案后面坐了下来。
半晌说道:“这几口袋子,从颜色针脚就能看得出不是同一批的,再去给我到这漕帮船上搜搜,若有跟这私盐同样的麻袋,此案便可以真相大白了!”
果然过没多久,又有几个吏人带着从漕帮船上搜出来的麻绳回来了,一经比对,果然与那粮袋私盐上的绳子是同一捆上的。
姞方升捻须点头道:“你们这些漕帮,坐地起价,惹出纠纷,还蓄意陷害粮商,真正可恶,即刻全部看押起来!再追查这两袋私盐的出处!”
随后便吩咐将那两拨粮商放了,然后转过头来,假惺惺地笑着看向姜严著:“此案已查明,不知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姜严著坐在上面看了半日戏,心中也明白这一场审问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也不能在此发作,于是只笑道:“姞刺史查案果断干净,我没什么好吩咐的,照章办事就是了。”
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府衙大堂,来到后头偏厅喝茶。
不多时,姞方升吩咐完余下的事后,也来到了偏厅,见姜严著正在那里喝茶,笑着坐到旁边说道:“原以为是什么大私盐案,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场乌龙,漕帮这些年的确有些拿大了,仗着自家有船,对粮商多有临时加价等举,又因我们对私盐查得严些,所以想出来这一招对付粮商。”
姜严著只当是都信了,点头说道:“那两袋私盐你再细查查,看是哪里来的,若果然只有这么两袋,倒也好说,多了可就不好了。”
姞方升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是,是,下官一定再去细查,若还有多的,定不姑息!”
“嗯,你就查去吧,明日我带着节度使府的人,也到码头上看看,若没什么别的差池,再过两日我也就回金陵了。”
听姜严著说明日要去码头视察,姞方升心中不禁犯了嘀咕,方才他放走的那两拨人,的确都是私盐贩子,而不是什么粮商,此刻他们已装好船的那些伪装成漕粮的私盐正往码头上运呢,若被她带人撞见了,却是不妙。
但她既然说了,姞方升也不好阻止,只是点头答应:“是,明日一早我给大人领路去码头。”
“不必。”姜严著一摆手,“你忙你的,我知道路,不过是去瞧瞧,你若不放心,叫长史来陪着就行了。”
姞方升听她这样说,只得应允,又喝了一回茶,姜严著起身说乏了,便离开了府衙。
等到了晚间,姜严著同轻吕两个人,穿了夜行衣,悄悄来到彩衣巷,来找姜屠薇。
“我问过贵三娘了,今日被拿的那个漕帮,是为数不多的还没被盐贩子掌控的船队,这次分明是被盐贩子摆了一道。”姜严著没多寒暄,进门便开门见山地跟姜屠薇说起了今日府衙审盐贩子的情形。
姜屠薇认真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明儿去码头,需不需要我跟着一起?”
“我今日就是特来请你的,你专管盐铁转运,这里面比我门清,明日去码头,必然会撞见装私盐的船,大约都是和先前我们看的一样,都是装在米袋子里的。”
“是,他们还不了解你的路数,虽然你跟姞家走得近,到底不是他家的人,扬州这边多少还是会防着些你的。”
姜严著点点头:“我明日带上府兵一起去,把他们逼急了,就能露出些破绽来了。”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这次来江南真正是憋屈,处处透着不对劲,又处处受人掣肘,半分力也使不出来,还要防着背地里捅刀子的。”
她大哥姜陶岭这几年在江南,也明白这其中的黑暗,在一旁听她们说着,也不禁担忧起来:“凡是还是要多加小心,贩私盐的这一伙人,个个都是亡命徒,又跟府衙牵扯颇深,你一个外来官,实在不好动作太大。”
“我明白。”姜严著喝了一口茶,“粮食也好盐也好,都有许多眼睛盯着,我不会从这里动手的,不过是借着这个事情,看看能不能翻出点别的来,好叫我借题发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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