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何事?”
苏离弦微微一笑道:“既然苏某已经是将军的军师,为何不带上苏某一人前往?”他言语之中并无责难之意,两三句调侃,倒是让李广陵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
“将军是否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苏离弦淡淡说道,“这钟清来的蹊跷。”
李广陵点头说道:“此刻正是两军对峙之时,对方是断然不会舍弃自己的猛将,出这种纰漏的。在场将士有哪个不知道这个道理的?可他郭奉安就当真不明白?”
“李将军,稍安勿躁。”苏离弦好言相劝道:“现下我们二人都还没有见过钟清,自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郭大将军一定会给众将士一个交代不是么?所以先去看看也无妨。”
李广陵终究年轻气盛,性子稍浮。听苏离弦一言,他也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个中局势。若论行军打仗,李广陵自是不会退却,若说道朝堂中的种种勾心斗角,他却是半点也吃不消。
苏离弦心中知晓,他若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定要精通此类官场纵横之术。他日勾心斗角,权谋倾轧定是不会少,倘若到了那时,世上可还有公子离弦?
他微微的咳嗽两声,眉间略带愁思。
李广陵朝着一旁士兵挥了挥手问道:“前几日被郭大将军救回来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回将军,那人至今未醒,现在还在军医的营帐之中。”
“退下吧。”李广陵示意士兵回去巡逻,心里面没有太多计划,还是先按照苏离弦的说法,见到钟清再说。
由着李广陵引路,他们二人朝着军医大帐走去。地上的雪被踩得支离破碎,黑色的雪水凝结成了冰,踩在薄薄的冰上,听冰层断裂的声音,顿时觉得寒冷。
军医大帐里飘散出一股浓浓的药味,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香,苏离弦很喜欢这样的一种味道,每次闻到的时候总会觉得这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掀开军帐,里面走来两三个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军士,见到李广陵,皆是毕恭毕敬的叫一句“将军”,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铁铮铮的汉子们咬着牙,任凭尖锐的匕首剜去他们胸膛的断箭,寒冷的天气延迟了鲜血流淌的速度。他们没有哀嚎,只是有着静默和坚毅。
苏离弦满眼欣赏,这才是真正的勇士,时刻保持这坚毅与冷静的头脑,身体的创伤永远不是怯懦的借口。
“在那儿。”李广陵朝着军帐一角指了过去,只见一人躺在两块木板搭成的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军医正在为他换药,来来回回的这么几趟,看样子他伤的不轻。
等到李广陵靠了过去,军医看清来人,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句:“李将军。”
李广陵略微点头,苏离弦也借机看了看床上的钟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勉强用药物止住血。尤其是他的右臂……被人生生的斩断,大量的鲜血凝结在纱布上,凝结出暗红色的血块,但又似冰晶。
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如果没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谁又能下的去这样的狠手?倘若说钟清和墨泽大将军联手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可这苦的就太不值得了。
李广陵看了苏离弦一眼,显然也有相同的疑虑。
身后有将士来报:“李将军,元帅有请。”
李广陵略微皱眉,心下本就不喜与元帅交往,可偏偏为人下属,身不由己。他回过神来,对属下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苏离弦问道:“现在不过去?”
李广陵摇了摇头,又问军医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军医如实答道:“失血过多,这两日我们废了一番功夫,不过他能不能醒过来我们还不能确定。今早他开始发烧,如果熬不过今晚,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也就是说,他的命是你们救回来的?”李广陵心中气愤,现下北疆人畜疲惫,粮草不足,药材更是稀缺,现在却浪费药物救一个不知道杀了自己多少兄弟的敌军叛将,谁心里不气?
军医见李将军脸色不善,恐怕受到迁怒,连忙解释说道:“这都是元帅的意思。”
李广陵心中有气,脸上也掩不住多少:“好个元帅,好他个郭大将军!”
苏离弦微微咳了两声,轻声安抚他道:“李将军,莫要冲动。我想元帅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不若见过元帅,听过他的意思再做打算也不迟。”
苏离弦说的隐晦,也相信李广陵并非愚笨之人。现在身在军中,郭奉安大将军的信服一定就混在人群之中,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会传到元帅耳中。倘若那郭奉安是个心胸狭窄之人,恐怕会找个名目整治了李广陵。
李广陵默不作声,只是狠狠的订了钟清一阵,转身便走。
苏离弦苦笑不得,他这军士做得可好,他日少不得为战局操心,私下里还要担心他李将军的小命。
“公子……”李广陵心中忐忑,亲眼见到钟清,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原本心中的计划也全然不能应对,面对着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他还能有什么兵法谋略可言?
兵不厌诈。
苏离弦出声提醒道:“今次我随你一起去见元帅。”
李广陵略微点头,带着苏离弦出了军医大帐。一股子冷风迎面吹来,径直往脖子里钻。苏离弦抬起手将自己的领口拉高,反观军中将士,冰冷的铠甲贴着他们的身子,冰冷的寒铁恐怕比这寒风还要刺骨。
不知道什么风将这钟校尉吹来这北疆大营,又不知道,这一个钟清到底会带来多少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