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第二日,非儿有些吃不消,漫天风雪,遮住了路人的眼睛,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有无边无际的大雪。
一路上展谦昂对她十分照顾,非儿心下感激,展谦昂真的是个很好的兄长。每当雪地里潮湿的柴火冒出浓滚的烟雾时,她总能想起,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是和公子一样的,都是世家公子,少不得养尊处优。每每想到此处,心里便升出一股暖意。
行了四日,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展谦昂凭着结实的身板,很自然的就被征入军中,做了个下等士兵。但像是非儿这样的瘦小苦干的“男孩”,人们便是瞧不上的。
非儿索性在城里逛了逛,听了不少坊间传言。现在北疆一代兵荒马乱,百姓敢怒不敢言,想着自己能够平安的活下去,这也就够了。
非儿在小茶馆里面吧嗒吧嗒的喝着粗糙的茶水,天珏在一旁用小爪子捧着花生米大块朵颐。忽然听有人私下议论墨泽将军的风流艳史,说道了将军倾心的那女子,引得他与手下将领大打出手的事,都背地里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麻布衣服的汉子讲得口若悬河,看好了四周无人,便和街坊邻居说了个畅快:“有一次,我和我家婆娘送给军营里送炭火,谁知道路过将军大帐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女人。”
“啧啧……可真是漂亮啊,我长这么大,见过那么多好看的婆娘,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她一般的姿色。”那汉子说得一脸陶醉,像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女子的音容笑貌一般,眼前如梦似幻,不似真实。
旁边有人忍不住搭腔:“你说好看便就好看了?我们又没见过!”
那汉子似是有所遗憾道:“可惜了可惜了,我只听过那姑娘弹琴,却从来没听过她说话。我跟你们说啊,可千万别让我家婆娘知道了。那女人美的让人心惊!只屑一眼,你便再也走不开了。恐怕听了她的声音,你的魂儿都会被勾走!”
“你没听过她说话,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是不是勾人!要是我看啊,说不定那姑娘还是个哑巴呢!”
那汉子听人这么一说,顿时有一种被人侮辱到了的感觉,他站起身子怒斥道:“你才是个哑巴!”
非儿低声叹气,这世间上所有的事也不尽都是完满。人无完人,即便是像公子一般的天纵英才,也落得个先天有恙;即便是像风华那样的绝色女子,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因此像她这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能说能闹的,倒成了另一种幸福了。
那汉子仍在一旁口若悬河的说着,听到此处,非儿越想越觉得这汉子说的人甚是熟悉,仔细想来,为何总觉得此女子就是风华?!
非儿心中惦念此事,自青州城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风华。风华是生是死,是喜是悲,是福是祸,都没有人能回答。
又五日,城里乱了,听说墨泽军和龙澜军又在时月关口打起来了。城里的百姓举棋不定,不知道是该逃往墨泽境内,还是应该跑回龙澜。只是觉得,双方一时间难分胜负,实在无法决定去留。
开战了,必然免不了伤亡。城里开始征兵,像是非儿这样瘦小的小伙子,也勉强做了个伙头兵,每天做她的老本行,也算吃得消。
这几日都没有见过展谦昂,只是有一日,城中忽然来了一辆甚是华贵的马车,从元帅大帐里接出了一位白衣女子。
非儿挤在人群的外围,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但心里知道,这女子肯定就是致使墨泽大将军与属下间隙的原因。
那白色的狐裘披在女子单薄的肩头,她的头发半绾着,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她抱着琴,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只有墨泽大将军一人静静的看着女子上车,拳头已经攥的发白。
是风华么?
非儿朝前探了探身子,就这么被人给推了回来,身旁稍有资历的士兵瞪了她一眼,喝道:“小心将军挖了你的眼睛!”
非儿缩了缩,但还是无法忘却那女子的事。
假如她真的是风华,非儿倒是不知道是喜是悲了。
风华还活着,她自然是高兴的,倘若她真的是风华,可又辗转在不同的男人身边,岂不是更加可怜?
非儿抬起头,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睛,他站在人群中,欢心的,急切的看着她,不是展谦昂是谁?
是夜,巡逻的士兵换岗之际,一道黑色身影闪进柴房。非儿知道来人是谁,也不惊慌。
展谦昂见她灰头土脸,仍旧忍不住笑她:“非儿真是个烧火丫头的命啊,怎么到哪里都能*你的老本行来?”
非儿瞪他,手里使劲一掐,知道他皮糙肉厚,不疼不痒。
展谦昂收起戏谑的神情问道:“打探出什么消息了没有?”
非儿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展谦昂心中一急:“你到底打探出来什么没有!”
非儿顿了顿,这才开口说道:“我从坊间听闻大将军与属下争风吃醋,今日不也见到那女人了么,只可惜看到的是一个背影。”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风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