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装的笑容早已不见,风中有泪水的味道。强烈的痛楚正在撕着他的心,把他分成一瓣一瓣的。原来,原来爱真的是这样,灵魂都被撕裂,意志都被剥夺,天堂和地狱仅只隔一线。
涟汐知道十三的笑是强装出来的,也知道十三定有伤痛。她不敢回头,她不忍回头。每一步,她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艰难而痛楚。十三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痛,不愿让她为他自责。十三啊十三,我该怎么做,才能报答你的情、你的心?又或是,你从未想过要我报答?
屋外阳光甚好,鸟语花香,春意融融。而春风不知愁,桃花难明恨。涟汐倚在窗前,想把满心的疼痛化为泪水释放出来,可是,她库不出来,无论怎样都哭不出来。
真的要选吗?自己不是宁愿孤独终老吗?可是,在她心中,有一点,她早已发现,只是,她一直骗着自己,一直假装不知。
除了房门向秋千架走去,刚坐稳,就看到九阿哥面有微笑地从筱烟房里走了出来。两人对视半晌,九阿哥咳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说实话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八哥会看上你,我那表妹(八福晋)可比你强多了。”两人从不曾交谈,今儿九阿哥突然开口了,却来了这么一句,是在贬她吗?“可是,八哥就是看上你了,我也没办法。你就跟了八哥吧,省得他天天往你这跑。”
“九爷,”涟汐忍不住摇摇头,“你喜欢筱烟,但你还是没有逼她或直接求皇上赐婚,你希望她也喜欢你,然后全心全意地跟了你,是吗?”
“嗯,”九阿哥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竟 浮出一丝欣喜之色,不过他很快正了神色,“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八哥?”
“不曾动心。”涟汐微叹口气,自己对八阿哥从来都没有一点意思,八阿哥怕是注定要失望,要受伤。
“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对八哥竟不曾动心?”九阿哥一脸不可置信,“连我那从小刁钻高傲的表妹第一次见了八哥后就念念不忘,你还真,真是个怪人。”
“呵,”涟汐不由轻笑,问温柔的人确实让人喜欢,可她喜欢的,不是这种看不清是有害还是无害的温柔,“九爷还是多劝着点吧,八爷若伤心我也不好受。”
“那是当然。”九阿哥已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急急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辨白,“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在担心八哥。”
“是。”涟汐忍住笑意,她可没自恋到以为九阿哥是在关心她。不过,至少不再像从前那般讨厌她了。
笑意很快褪去,涟汐轻轻荡着秋千,愁绪又慢慢围在了心头。何时才能恢复眼神清澈、内心空明?何时才能真正的超脱?
十三如从前一样经常来小坐,喝茶聊天,送些别致的小礼物。可是,四阿哥还是没来过,一次都没有。真的那么忙吗?真的,不想见到自己吗?涟汐抑住心头的忧丝,提笔练字,却翻来覆去写的都是那日四阿哥写下的几个字。
自己这是怎么了?涟汐甩开笔,却赫然发现窗外正站着一个人。
“四爷?!”读不懂他眼中复杂的情愫,她的一声低呼里带有多少喜、多少愁,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四阿哥收回目光,转身离去。涟汐连忙奔到屋外,踢倒了凳子,拂落了一桌的纸笔。
“四爷。”涟汐停在他的身后,只看到他修长的背影,看不到他眼中是冷淡,还是柔情。
“有事吗?”话中带着好遥远的冰冷,涟汐心头一阵颤抖。
“有。”心竟平静了下来,一切愁绪都好像沉了下来。涟汐走到他面前,坚定而认真地看着他黝深的眸子。“四爷说过,我肩上因四爷而起的伤,由四爷负责。那四爷带给我的忧,带给我的愁,该由谁负责呢?”
四阿哥的眸子,如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因我而起,当由我负责。”
伸手想抚上那光滑如缎的脸庞,可是,手停在了面前,没有进,也没有退。涟汐握住那只手,在两人之间,紧紧相扣着。
他什么都没说,但她都明白。他对他的十三弟,亦如十三对他的四哥,为了对方,而作出让步。十三不愿让他伤心,他亦不忍让十三难过。
这样的局面,是最好的吗?不用选择,更不会为难。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好像少了很多很多东西?
前世的梦,是否快要苏醒?
今生的缘,是否已然注定?
第三十四章 意难
“四爷吉祥。” “起吧。”
两人之间的对话何时变成了这样?而且仅是这样?好几次,涟汐拦住他,却说不出一句话。自己想说什么,自己又能说什么?告诉他不要这样,告诉他这样自己会很难受吗?可是,自己有资格吗?这样很好,这样最好,她一直这样告诫自己,忽略其他所有的思绪。
抬眼一看,涟汐发现自己走到了养心殿。最近一直心神不宁,这样不知自己走到哪的情况已经好多次了,幸好还没冲撞到什么人。养心殿是宫中造办处的作坊,专门制作宫廷御用物品,那些精美的瓷器、金器应该都是从这来的。涟汐顿了片刻,还是进去了。
穿过人多物杂的前殿,后殿格外安静。没有人来打扰这份安宁,这里仿佛与世隔绝。殿前有一棵紫花半谢的树,洒落一地缤纷,寂寞地低语着。
随心而择,涟汐走进最西边的房间。没有宫殿应具备的奢华,只是简单而整洁。桌上的纸笔没有动过的痕迹,一旁木架上摆满了书,但都不沾一点灰尘。抽出一本《煮茶小品》,涟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翻看起来。虽然文化素养不低,但一直看这古文倒真乏味,加上近日睡眠不佳,一会儿涟汐的眼皮就打起架来,接着打起了盹。
房中响起极轻微的翻书声,涟汐一下子惊醒了。这才发现房中还有一个人,正坐在帘后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