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门外响起达巴拉干的声音,孔瑄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后一秒裴衿的冷哼也接踵而至。
“这不是一杯就倒的达巴拉干阁下吗,今天怎么没戴你那大胡子?”
孔瑄在门内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实在不明白裴衿对达巴拉干的敌意从何而来,而这拌嘴似的嘲讽又实在好笑,确实是裴衿的风格。
“我!”达巴拉干气结,紧接着响起一阵窸窣响动,才听他继续道,“我今天是以孔瑄公子朋友的身份上门的!”
昨日两人斗酒的惨状历历在目,未免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孔瑄抓准时机推门而出。
他先看向裴衿,只见对方斜靠在楼梯栏杆处,双眉颦蹙,活像一只不怀好意的大狐狸;而站在门口的达巴拉干,正将胡子重新贴上脸颊,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原来刚刚那阵动静是达巴拉干在拿胡子啊,孔瑄不合时宜地想道。
“朋友?你昨天说你们胡人喝了酒的就是朋友,照这么说,我才是你的朋友。”裴衿展开折扇,带起的风吹动他披散的长发。
达巴拉干深邃的五官皱在一起,连连摇头:“谁要跟你当朋友。”
孔瑄被他们幼稚的争吵夹在中间,兀自后悔自己出来的行为太过冲动,他举起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看向达巴拉干道:“你来得正好,耳饰的设计图我已经画好了,你且进来看看合不合心意。”
说完,他朝裴衿递了个眼神,将其蓄势待发的话语堵了回去。
达巴拉干的笑容骤然灿烂起来,跟着孔瑄进了工作间,正准备反手关门,突然嗔道:“你跟着进来干什么?”
孔瑄拿起图纸扭过头,正好见到裴衿闪身进来,径直坐上床铺,睨了一眼达巴拉干,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得意:“因为我是栖云楼的老板。”
达巴拉干的拳头握了又松,明明措辞极尽礼貌,却说得咬牙切齿:“正好我今天来,也想和栖云楼谈谈合作。”
合作的想法昨天达巴拉干就提过,从客栈回来的路上孔瑄告诉了裴衿,后者只是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西域的大商人达巴拉干,常乐城多少珠宝商抢着要与他缔结合约,在栖云楼受了一肚子气不说,竟然还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提出合作,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又要气倒一片陈三贵之流。
提到合作,裴衿脸上的玩味瞬间消失,他向达巴拉干提了几个问题,二人正式开启了另一轮生意场上的交锋。
你来我往之下,达巴拉干心里暗暗吃惊,他从未听过裴衿的名字,自恃经验丰富,却没想谈判下来对方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倒比一些有名气的老商人还要难缠。
怪不得孔瑄会选择栖云楼,这两人强强联手,日后这商界的排位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孔瑄听不懂他们俩弯弯绕绕的对话,只在某一时刻,突然发现风向从势均力敌转为达巴拉干有意向裴衿示好,愈发不解起来。
局势发生变化后不久,二人就达成合意,裴衿从床上站起,伸手握住了达巴拉干的手掌。
这对栖云楼来说是件好事,孔瑄看着他们相互行礼,决定不去纠结其中的深意。
然而下一秒,也不知是为了挽回面子还是什么缘故,就听达巴拉干说道:“我选择栖云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孔瑄公子。”
孔瑄一愣,裴衿却反应很快:“我与达巴拉干阁下合作,也是因为我们孔瑄将你视作朋友。”
莫名其妙成为促成合作的重要人物,孔瑄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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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常乐城中近日热议之事有两件:
其一,西域第一商达巴拉干与栖云楼签订了贸易契约,即日起所有珠玉原石类的交易,只与栖云楼进行;
其二,楚家大公子诞辰将近,楚家一掷千金为大公子庆生,只要携带贺礼,无论贵重与否,都可进入楚家大院,一同享用晚宴。
而楚大公子将在所有贺礼里选择最心仪的那件,这件贺礼的主人将获得楚家珍藏的一块和田羊脂玉籽料。
“楚家刚把楚大公子从牢里捞出来,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就办庆生宴这点钱,我再活一辈子都赚不到。”张小山凑到孔瑄身边,一边擦着柜台一边摇头,“咱们可不能向这种风气低头,是吧?”
“十一月初,还有几天,时间应该够了对了,你说什么来着?”在张小山震撼的目光中,孔瑄抬起了头。
张小山眼神好像孔瑄被妖怪夺舍了一样惊恐,结结巴巴道:“孔、孔哥,你要去啊?”
孔瑄“嗯”了一声,将这个月的账簿放回抽屉里,叮嘱了几句,转身进了工作间。
张小山看着他的背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给忘了,那可是和田羊脂玉啊!”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和田玉乃大凉国国玉,以其成色不同,价值也各不相同,其中白玉为上品,白玉中又以羊脂玉为最,而能够成为楚家藏品的和田羊脂玉,孔瑄实在不愿错过。
而另一个原因则不好与他人提及,他在奇巧节上没能见到楚大公子,这次生日宴的筹措就像一场及时雨,让他复又燃起了希望。
毕竟生日宴上,过生日的那个人总没有不到场的道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