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拒绝了补课,我整天都在家看碟。我承认有些地方我很不像九零后,我既不爱穿越小说,也不爱漫画,不喜欢那些整容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各路女明星,也不喜欢韩国的各种欧巴。
事实上,在所有的明星里面,我还是有一个喜欢的,她是舒淇。她和我有太多相似之处,从小家里穷,被妈妈揍。与我不同的是,她选择一次次离家出走逃避一切,我却早早地认清了人生的宿命结局,与其兜兜转转回到原点,不如握好手中仅剩的牌,等待那个出牌的机会。我收集她所有的照片,放在一个文件夹里。看网站上人们对她来来回回的评论和诋毁,只看,不评论。睡不着的夜晚,我从床上爬起来,偷偷地对着我床头的那面小镜子化妆。模仿她放下一头长发,模仿她把眼线拉长,嘴涂得厚厚的,模仿她慵懒的笑容。我没有一刻不希望自己变得更美,我深知这种美必须独一无二,才能尽可能延长它的生命和延展它的诱惑力。
整个夏天的时间,我都用在了自恋上。
本来她答应和我有一次旅行,带我去看海,机票和酒店都去旅行社咨询好价了,却又因为临时接了服装厂一个设计的活儿泡汤。
“做完这一笔,可以挣到不少钱。”她喜滋滋地对我说,“上了天中,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大学的门槛,我得多替你存点。”
“我考上大学后,你怎么办?”我问她。
“没想过。”她说,“你能独立了,我一个人怎么都好。”
本想试探试探她,可她说得那么伟大,令我完全没法接招。我一沉默,她反过来问我:“你想去哪里读大学?”
“北方。”我说,“南方总是湿嗒嗒的,不习惯。”
这一回轮到她沉默。
那几天,她都没日没夜地泡在郊区的服装厂里,店全交给我打理。因为天气太热。加上货也卖得七七八八来不及补,生意很是清淡。下午四点半,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送来快递,是一个大纸箱子。一开始我以为是她的货,埋头签收的时候,发现这个分量不轻的东西竟然来自我的老家。
那个地名,我承认我已经忘记很久了。我很吃惊,一直以为她和老家早就断了关联,没想到竟然还有信件往来。
里面是什么,礼物?
快递员离开以后,我迅速找来一把小刀,弄开了缠在箱子上的那些胶带,打开了箱子。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堆杂物。主要是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但一看就不是新的。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相册。
我打开相册,里面夹着一封信。把信拿开,就看到一张合影——六寸的彩色照片,被水气侵蚀,所以有些变色。我首先认出的是站在左边的她,这么多年,其实她的变化并不是很大,长头发,大眼睛,总是微微抿着的嘴唇,透着她独有的自以为是的骄傲。中间那个小人,应该是我,穿了一条牛仔裙,乱七八糟的短发,手里握着一个形状古怪的玩具,应该是水枪吧,板着一张脸,似与世界有仇。最右边的那个,我猜,应该是我爸爸。只能用猜,是因为他留在我记忆中的痕迹实在是太少了。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他任何一张照片,所以,我压根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我盯着照片中的那张脸看了很久,那个陌生的、早已经远去的人,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很帅。当年我妈就算被逼入绝境,仍对他一往情深,也是难怪。
我的眼光好不容易转移到被我握在手里的那封信上,黄色的信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爱玲亲启。我以为那会是某封我爸写给我妈的旧情书,但打开来发现不是的,信是她表哥写来的,落款就在前几日。信的内容如下:爱玲,见信好:你还记得吗?箱子里的这些衣物,是你当年离开家里,托我替你保管的。我一直等着你回来把它们取走,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多年。我怕我走后,没有人保管它们,会被扔掉,所以还是将它们寄给你。虽然你曾经说过不要了,但是我想,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还是由你自己来处置比较好。
得知小薇考上了重点高中,替你高兴,你一个女人,这么多年独自拉扯她长大,不容易。不过,表哥也劝你,不要再一个人撑着了,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小薇总有一天要长大,要嫁人。你自己有个完整的家,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下来。
我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们的。
另:不要再寄钱来,寄来我也收不到了。
祝一切好!
表哥匆笔
寄钱?
我们家一直不是很富裕,客厅的空调早坏了,一打开就吱吱呀呀的响,我早就想换一台了,她却说还能用,我以为家里没钱。谁知道她竟然把钱寄给别人!
看来。她瞒着我的事情还挺多的。我盯着那封信,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麻麻地电了一下,完全没了思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我把信纸迅速地塞回信封,放回相册,找来胶带把那个盒子重新封死,推到墙边。
我不准备告诉她,并且我决定今天提早关店,自行将这些东西“处理”掉。我是为她粉想,这应该是她不喜欢的回忆,不然她早就将它们取回了。我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着想,毫无疑问,箱子里那些年代久远的东西散发着灾难的气息,它们不安,让我窒息,让我想某找个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上几拳。
刘翰文就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推门而入。
他戴了一顶滑稽的宽边礼帽,嘴里叨着一根雪茄,冒充大佬。我对他苦心经营的新造型并不感冒。在得知他跟维维安有一腿以后,他在我心中的分量更是下降至少三成以上,但这些并不妨碍我对他展露出一个微笑。
“生意好吗,美丽的老板娘?”他走近我问。
“你走错地方了吧。”我说。 。这里可不是什么名牌店。”
“错!”他指着我说, “你就是我心目中响当当的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