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道,“刘雨欣不能听一个‘死’字,听见了情绪就会失控,并且她对杀人这件事耿耿于怀。”
十三岁的女孩儿亲眼看见杀人必定害怕,刘雨欣的记忆力又比一般人好上太多,一旦场景刻入脑海,恐怕就跟放电影似得还带慢动作,连当时血液溅射的方向都有迹可循。
也难怪刘雨欣听见“死”这个字就会发疯,这完全是个开关,只要摁下电影就会播放,完全不受刘雨欣的控制。
粟桐耿耿于怀的是刘雨欣才十三岁,她被犯罪集团利用,形成这种心理环境的年纪会更小,完全有其它方式可以威胁控制刘雨欣,为什么要采取最极端的?
还有杀人这件事,会随便拖个人到刘雨欣的面前杀鸡儆猴吗?刘雨欣又不是犯罪集团的老员工,可以用这种奖惩方式来吓唬,她更加珍贵,万里挑一,就算要当着她的面杀人,恐怕也是与之息息相关之人。
粟桐道:“刘雨欣刚刚自我介绍时说起,她的姓来自于一个福利院的阿姨,是这个阿姨捡到了她,还为她取了名字,我想查一查这个阿姨的去向。”
粟桐隐隐觉得,刘雨欣见证得这起凶杀案,受害者就是那位阿姨。
新的办公椅坐起来就是舒服,粟桐还收起着地的脚转了一圈,穆小枣就在旁边看着自家队长极为不成熟的行为——然后学着也转了一圈。
是挺有意思。
“再有就是刘雨欣怎么会如此轻易就从医院溜走,”粟桐着实纳闷,“即便是派了杀手来杀人,那也该层层看护中被杀,并且东光市这些人放着自家的杀手不用,为什么要用任雪?”
要说任雪的技术更好,可刘雨欣才十三岁,缺乏光照和运动,细胳膊细腿,看着并不健康,只要不是七老八十岁的成年人,都能轻而易举弄死她,这并非什么技术活儿。
以保护为名监视刘雨欣的人里,就挑不出一个能杀人的?
这漏洞未免也太大了点。
“还有一件事,”穆小枣在此时开口,“任雪并不笨。”
任雪不笨,她本身就是杀手里的精英,所以关于刘雨欣的异常,她一定提前琢磨过,但之前却什么都没说,明显是隐瞒了一部分的事情。
粟桐问:“你觉得任雪知道多少?”
“不清楚,她的嘴很严,”穆小枣沉吟,“我想她也不是不想说,只不过要给自己留一部分筹码。只有手上掌握的东西够多,她的案子一时半会儿才结不了,结不了案,自然也就活得长,活得够长才有机会逃出去。”
任雪这明显是奸商的想法,她囤了一大堆的货,就等着外面的人拿时间来换。
“小枣儿,你说任雪知不知道何虫在看守所里被杀了?”粟桐没良心地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任雪不一定认识何虫,但他们之间有共通点——都知道的太多,也都为同一个犯罪集团做事。
据何虫之前的交代,他手上的货就是角南,他还跟着“区域负责人”去拿过货,地点是一家面馆,不过他去拿货时,已经凌晨,面馆不再接生意。
前几天这家面馆已经被张天晓安排人进行了搜查,不过是以“食品卫生”为借口,当时没有搜出结果,不久之后面馆就停了生意,店面也贴上了“出租”的纸条。
张天晓知道这是惊了,果不其然,才几天时间何虫就被杀。
粟桐之前用一大砂锅的海鲜粥“收买”了缉毒大队,加上何虫是粟桐这边抓到的人,这段时间刑侦大队也给了他们不少帮助,关于何虫的一些信息,张天晓没有吝啬,与粟桐做了交换。
何虫只是底下一个毒贩,知道的还没有任雪多,任雪现在纯粹是靠两样东西保着,其中一样是郑光远,只是她现在也得罪了郑光远,医院里那些监听内容不流落出去还好,要是让郑光远知道,任雪估计会被扒下一层皮。
失去了外面的保护伞,任雪又知道的多,不被灭口堪称奇迹。
粟桐尽量给任雪安排了一个安全的环境,但何虫被杀之前,也处在安全的环境中。
“你打算将何虫的事告诉任雪?”穆小枣提醒粟桐,“严格来说你这么做可是违反规定的。”
粟桐苦笑,“但现在就这么一个突破口,我总要试一试。”
这里原本就是个临时说话的场所,两边都是铁架子,只开了一扇透气的窗户,还顶着天花板,倾斜的阳光下是一些灰尘,镀着金黄色,而粟桐背着光,薄薄的脸皮近乎透明,狭小空间中,穆小枣甚至能看见上面纤细的绒毛。
此时的粟桐狡猾又柔软,穆小枣摊开掌心,将手伸到了粟桐耳侧,略微擦过脖颈向上,至耳垂停下。
粟桐问,“怎么了?”
穆小枣手掌一拢。握紧那一把虚无的阳光、灰尘与空气,面不改色道,“有蜘蛛,差点落在你肩上。”
粟桐因此缩了下脖子,跳到穆小枣身边,“快走快走,这地方几百年没人清理了,大概率会藏着蜘蛛军团。”
嘴上是这么说,脚下也溜得快,但粟桐对新买的办公椅恋恋不舍,“回头帮我们刑侦大队申请几把,刚入市局的年轻人还好,我跟纪渺坐得都是老古董。”
除了结案时要写各种报告,粟桐不挪窝的工作不多,基本都在外面跑来跑去,因此椅子好坏也没人在意,换一把的愿望从“明天”挪到了“下个月”“第二年”,于是越坐越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