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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第1页）

欧阳春霆来到乌鲁木齐当都统后，就有人要前去行刺，代他清理门户。云飞鸿没同意，因为他知道，不说都统衙门戒备森严，就是徒儿那一身功夫，菊花谷里也无人能够降服了他。就连年轻好胜的冷冰，也绝不是欧阳春霆的对手。师兄与自己合起手来，当可胜他。可自己又如何下手？况且大事未成，攻打了都统衙门，暴露了目标，徒惹麻烦。

云飞鸿思前想后，心里悲痛交加，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自己无法说转徒儿弃暗投明，与他一道举起义旗，与清廷战斗到底。因为他的说词是那样的无力，无非是“清妖昏庸，满人岂可长期霸占中原”之类。太平军的许多事情，他也很看不惯，被欧阳春霆一说，就是“洪秀全在骗你们，他还不是为了自己做天王？且天王的规矩，比皇帝还坏。啥子太平，啥子平等，别自欺欺人了。就算洋人打进来，也只是要开放口岸，与我们做生意。可太平军却弄得江南一片焦土，富庶之地变为鬼坟之乡。老百姓流离失所，这样子的反，造他何用？”

云飞鸿咬了牙齿，没去见欧阳春霆。他留下了几个人，命他们待欧阳春霆伤势稍愈，即转往南山菊花台，把他的夫人娃儿一并接来。待他自天京转回，自有处置他的道理。

欧阳春霆知道师父路过，竟未见他，伤心难过得两天没吃饭。他明白师父是彻底地伤了心，又不愿意杀他，所以如此。

一直到了菊花台，菊湘与儿子也来到了身边。在这风景优美之地，一家三口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欧阳春霆却郁郁寡欢。每日里，坐在菊花台上，望了这四围的群山，怔怔地发呆。

这日，太阳升起了老高，林子里的雾气都散尽了，欧阳春霆却仍酣卧未起。欧阳玄从外面跑着要进来叫他，不料一脚磕碰在了门坎上，跌了个跟头。他今年才不足三岁，走路尚不稳当，因此跌跟头也如家常便饭。

放在往日，欧阳春霆早就忙乱地把他抱起，嘴里“乖乖细伢”的乱叫一通。今天，他只听见“嗵”地一响，转头见儿子抢了个马趴，额头上都沾了泥土，却安稳地睡在炕上，像没事人一样看着他自己在那儿挣扎。

菊湘早已起来，在林子里捡了些蘑菇，准备洗了做汤。林子里的蘑菇遍地都是，小的似钉帽，大的如锅盖，肥壮新鲜。在老家湘西时，那山的蘑菇她很少捡过，那都是下人做的事情。所以刚开始时，她进林子里，见蘑菇就捡。伺候她们的从人就说，她捡的的花蘑菇有一大半是毒蘑菇，吃了要死人的。从人告诉她，越是好看的蘑菇就越可能是有毒的。捡蘑菇要看是不是有虫，有虫子的就说明是无毒的蘑菇。

菊湘学会了采蘑菇，就每日里清晨起来，去捡了一篮，够当天吃的。蘑菇要趁早上或者阴天小雨时捡最好，不然蘑菇一见阳光，就会腐烂。

每日里吃完了饭，菊湘就钻进了屋里研制菊花茶。她自己亲自采了花瓣与细嫩的尖叶，仿佛是与采青相似，回来后按茶叶的制做方法杀青、摇青，忙得不亦乐乎。

乌鲁木齐的茶商，几乎都不经营碎茶与叶茶，因为除去极少的官员与富户显示自己的身份与品味之外，全部都是饮用砖茶。就是饮绿茶的官员与富户，也得每日里饮几壶砖茶，因为这与饮食有关。

吃了大量的牛羊肉奶制品，如果不饮浓烈的砖茶，就容易积食不化，三焦火起，便秘不通。

因此，吴孝增的茶庄里也是以砖茶为主。不过他那儿却有地道的安化松针与古丈毛尖。上次花郁青来菊花台看他们，就带了几竹篓好茶。

菊湘正在按照在胡英的小屋里学来的方法，窨制天山醉篱茶。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因为她知道胡英的安化醉篱就是窨花茶。虽然西北人几乎不饮花茶，可是菊湘与花郁青仍然不间断地进行窨制。吴孝增总说花郁青是鬼迷心窍，吃饱了冇得事情做，心里还在想着胡英。欧阳春霆却对菊湘的研制，非常支持，还把她制做的花茶送给衙门内外的人品尝。

菊湘清楚，这种菊花茶，融合了两种香气，两种性能。既可以清热去火，又可以消食解毒，若能被买主认同，则用粗老的劣质茶叶制作的茶砖就能不再被饮用。而新疆的野菊花无有止尽，再加上吴孝增正在试种的柳叶茶树，一旦成了，那是功莫大焉。

此时，菊湘正好要进屋来，见玄儿自己在那儿挣扎，而欧阳春霆却在炕上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就说道：“竟然还有你这等人物？看着伢子跌倒了，却不去扶。”

欧阳春霆说：“男伢子么，就要经得起摔打，方能成才。”

菊湘把蘑菇篮子放下了，把欧阳玄扶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说：“三岁的娃儿，就要摔打？你都要四十岁喽，也没见成才唦？”

欧阳春霆脸色突变，问道：“怎么，你要讥笑于我么？”

菊湘见他脸色变了，口气也不似往日温柔，就笑了一笑：“哪个又要讥笑于你？你忠心耿耿，不惜背叛师门，却落了个摘去顶戴。恰巧又是师父他们救了你。你这样的跟头，也跌得太不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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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十三章（3）

欧阳春霆不服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就是师父明日一刀把我杀喽，我还是不能遵命。”

菊湘说：“忠，是要忠于国家，不是要你愚忠。”

“那国家不就是皇上？”欧阳春霆挺直了脖子说。

菊湘坐在木凳上，右手成拳，捶了捶腰。她又有身孕已经快两月了，腰部不时酸痛。她把蘑菇篮往身前拉了拉，把凑到跟前捣乱的欧阳玄朝欧阳春霆那边一推，说“跟你老倌去。”就一边捡一边又说：“你胡说八道。国家，公器也。岂能为一家一姓之私产？自从尧禅于舜，天下就是天下人的天下。有德者掌之，无德者失之。数千年来，朝代更迭，皇上无尽，仿佛走马灯一般，你方唱罢我复登台。而江山依旧，长河奔流。忠，是要忠于国家民族，而不是为一己私姓卖命。”

欧阳春霆以前是经常被菊湘教训，已习以为常。他说：“照你说来，那就不要皇帝大臣，也不要朝廷官府。岂不乱了套喽？”

菊湘说：“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怎能冇得？只是要看这皇帝做的怎样。倘若是殷纣、夏桀、隋炀帝、宋徽宗，这样的残暴昏庸之君，忠他何用？”

“你是说当今皇上不该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