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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消息传来,在秦城农场劳动的战争罪犯们个个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争着看报纸,有的把毛泽东的建议和特赦令工工整整地抄在笔记本上。夜深人静时,他们有不少人失眠了,不知喜鹊能否登上自己的枝头。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自己会被第一批释放。

杜聿明、宋希濂想到自己当初的顽固立场,真有些后悔……

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了!所有的战犯们都屏住了呼吸,甚至不敢抬起眼睛。杨伯涛的儿子就坐在下面,他竟然没有看见……大厅里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12月4日10时整,特赦大会开始,由最高人民法院致词,宣布特赦10名战犯名单,按序列唱名,他们是杜聿明、王耀武、曾扩情、郑庭笈、宋希濂、杨伯涛、陈长捷、邱行湘、周振强、卢浚泉,法官一一授予特赦通知书。第一个叫杜聿明时,他毫无准备,机械地应了一声“有”,立即站了起来。管理员叫他出列,到前面一列长凳前,面向主席台肃立。法官念完特赦通知书全文,杜聿明低头深深向法官鞠躬,双手接过通知书,又深深地鞠躬,转身退到长凳上就座。这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热泪夺眶而出,低头饮泣起来。摄影记者纷纷将这感人的场面摄入镜头。当10名特赦战犯都宣布完,轮到杜聿明讲话时,他走上讲台,顿时声泪俱下地说:“党和毛主席对我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头等战犯,给予特赦,我无限感激。誓在有生之年,继续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使自己成为新人,永远跟着共产党、毛主席走社会主义道路,无论遭受狂风暴雨的阻碍,生死以之,决不返顾!”

功德林阳光(6)

会见:从国事到家事

第一批特赦释放的战犯共33名,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是10名。这10人中,除陈长捷、卢浚泉两人外,都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对此,周恩来专门做了安排:这10人加上从抚顺战犯管理所释放的溥仪,组成一个小组,集中住到北京崇文门内旅馆,由总理办公室的同志安排他们的学习和工作。周恩来,这位当年的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希望这一批人能影响所有的黄埔同学,包括在台湾的“黄埔系”。

刚刚走出功德林的共和国的新公民们,他们住进旅馆,各自一间单房,由长期集体生活突然变为单独生活,一举一动需要自己考虑,总是惶惶无主,举棋不定。他们思想上顾虑重重,心想,虽是特赦了,但到底有多大的自由呢?哪些地方可去,哪些地方不能去?再者,对人民毕竟有过罪恶,共产党特赦了,人民群众是否同意?他们对阳光灿烂的外部世界已经陌生,一连几天,他们甚至茫然不知所措,仍然足不出户猫在家里。还是他们之中的老长者曾扩情有主意,他以学生的身份给周恩来写信,请求“赐教”:今后的路该怎样走?

周恩来接到信后,立即安排会见。

1959年12月13日,北京市民政局殷秘书通知特赦的10人,明天下午有首长接见,不要外出,在旅馆等候汽车来接。翌日下午1时许,驶来一辆大轿车,把10人都接上了车。“这是到什么地方去?是哪位首长接见呢?”大家都猜不着,又不好意思问。车经过北海大桥后,向左转弯,有人认出这是到中南海的路。果然,大轿车一直驶进了中南海北大门。杜聿明等下车后,被领进一间大会客室,室内沙发排成一个圆形。这时,一位干部宣布:

“今天是周总理接见你们。”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随即都咧开嘴笑了。他们的惊喜一点也不奇怪。在座的黄埔一期学生杜聿明、曾扩情、宋希濂、周振强和第三期学生王耀武当年都亲聆过周恩来的教诲。他们早就有见见总理的愿望,可知道总理忙,谁也不敢开口请求。想不到,今天周总理却在日理万机的繁忙中,抽出时间专门来和大家见面。但是,杜聿明等的心情又是复杂的,当年不听周恩来的劝告,走上了与人民为敌的道路,成了人人喊杀的战犯,在老师面前又该说些什么呢?喜悦与羞愧的双重心情交织在一起,心中五味混杂……

正当特赦战犯们激动不已、思绪纷纭之际,中央*部徐冰部长指着一人,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清朝末代皇帝溥仪,他是在抚顺管理所第一批特赦的。”溥仪身穿一套蓝棉制服,戴一副深度白色眼镜。他听完徐冰部长的介绍后,转身向大家频频点头致意,然后就座。

就在这时,周恩来总理出现在门口。陈毅、习仲勋两位副总理同张治中、傅作义、邵力子、章士钊等几位先生,随着总理一齐步入会客室。大家起立,热烈鼓掌。周恩来挥手示意请大家坐下,仍然是当年的那副炯炯眼神,只是面颊丰满了许多。他微笑着和大家一一握手。

他走到曾扩情面前,叫了一声“曾扩情”时,这位在黄埔时期曾经追求进步的汉子不禁满含热泪。他原以为几十年过去了,周恩来不会记得他,可周恩来一下就认出了他,并说道:“我在黄埔的时候还不到30岁,有很多学生年龄比我大,我当时感到有很大压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功德林阳光(7)

曾扩情说:“我那时已三十开外,学生比老师还大几岁呢。”所以当时在黄埔军校,同学们都爱喊他“扩大哥”。

周恩来又转脸和溥仪谈起来,这是他与溥仪的第一次见面,他看着溥仪的穿着,说起旗人的一般习俗和服装来:“我和人接触,一看到这些特征的,我就知道他是一位旗人。”

活跃的陈毅开起玩笑,对溥仪说:“我早年在北京读书的时候,还是你的臣民哩。你出来时,我们还要看看你这个皇帝呢!”

他这一说,会客室里顿时活跃起来。弄得溥仪也有些不好意思。

曾扩情口中讷讷,似要认错的样子,却被耿直的杜聿明抢先:“学生对不起老师,没有跟着老师干革命,走到反革命道路上去了。真是有负老师的教导,对不起老师!”

周恩来忙说:“不能怪你们学生,要怪老师没有教好。”

杜聿明又向陈毅检讨:“我在淮海战场刚刚被俘时,老总要见见我,我当时抱着与共产党势不两立的反动立场,拒不见面,确实是顽固透顶,应该罪加一等。”

陈毅摆摆手,眉毛一扬:“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当听到杨伯涛介绍说,他的妻子没有追随胡琏的第十八军逃往台湾,而是回到芷江,在县被服厂当三级缝纫工,自食其力抚养子女上学时,周恩来点头微笑。

周恩来又走到郑庭笈面前。郑庭笈是黄埔五期生。解放战争期间,他任国民党第四十九军中将军长,在辽西战役中被俘。张治中在一旁介绍说:“他是郑介民的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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