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爷带了一府女眷,一齐进宫,见了德妃,齐齐跪倒,胤稹磕头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德妃笑着道:“好,好,快起来。今儿人总算来齐了。文若丫头可是大好了?”文若忙回道:“劳额娘惦记,已是大好了。”德妃拉了她的手,关切地道:“你这丫头真是的,怎么就不好好爱惜自己呢?大过年的却病倒了。”那拉氏忙道:“都是我疏忽了,没照顾好若妹妹。”德妃道:“罢!你以为我在宫里就不知道你们府里闹的那些事儿?依我说那些下人们也该好好管管了。四阿哥忙着朝廷的差事,府里的事只有多辛苦你了。这么些年来,我瞧你也还稳妥,只是这家大了,你一双眼睛看不过来也是有的。我听闻前些日子便是文若丫头帮着你在打理?”
那拉氏回道:“是,我瞧文若妹妹心思细,处事又极公正的,便劳烦妹妹帮着做些家事——不曾想累病了她,这真是我的不是了。”文若忙道:“姐姐怎么这么说呢?姐姐相信我,托我帮着管家,文若自是诚惶诚恐,姐姐又极疼我的,哪里有累着?这病原是我自己不小心,惹了风寒。”德妃道:“虽是如此说,那伺候的人也该打,怎么就没好好看着主子呢?”又拉了那拉氏道:“既是这样,以后家里的事不妨同着文若一起打点,你也好松些担子。”那拉氏心里虽微感不快,眼下也只有应着。德妃又对胤稹道:“四阿哥,你府里的事论理我不该管,如今这样,你看可使得?”胤稹忙跪下回道:“儿子不孝,家庭中事还要劳额娘费心。一切就依额娘说的办。”德妃满意的拍了拍文若的手,“四阿哥快起来。今儿皇上赐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皇帝赐宴的地方就在保和殿,参与宴会的人均是朝中一二品大员、亲王及众阿哥,男人们在正殿,女眷们均在内室配殿。文若还是第一次出席这么大规模的宫廷宴会,紧紧跟在那拉氏后边,穿行在一堆钗环朱翠之中。脂正浓,粉正香,熏的她快要昏过去了。迷迷糊糊地入了坐,上面主持的正是德妃,一时便是全体站起,举杯,饮酒,复坐下。
正在昏昏噩噩间,忽听得有人彷佛是跟她说话:“听闻四福晋大年三十的却病倒了,现在才好,不知道可是大好了?妹妹原想去看看姐姐的,却听人说姐姐好像是在园子里玩时不小心让麻雀爪子伤了脸才吓的病了,不愿见人的。只好作罢。妹妹今儿敬姐姐一杯,就当是为没去看姐姐赔罪,可好?”说着端了酒款款来到文若面前,文若心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正要起身,那拉氏先站了起来,端了酒道:“八福晋说哪里话呢?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都是自家姐妹,文若妹妹身体刚好,不宜喝酒,我代了吧。”旁边却有人说道:“哟,早听闻四福晋和侧福晋情同姐妹,不分上下,今天看来是一点不假了。”
八福晋接了口道:“九福晋,你这话可说错了,这里哪有什么侧福晋啊?你说是不,那拉姐?”文若再坐不住了,忙道:“八福晋,名分位置,自有礼制,文若万不敢簪越一步。福晋待我好,那是她宽厚,文若并不曾因此就忘了礼。至于我的病么,八福晋真是说笑了。我们爷爱静,园子的麻雀是来一只赶一只,省的多嘴多舌叫的人烦。”八福晋脸色略沉,仍是笑了笑道:“你看你们这真是的,我知道二位福晋感情好,也得先喝了我这酒吧,瞧我手都端的酸了。”文若忙端了酒,道:“多承八福晋盛意,赔罪的话可不敢当。这酒,是文若敬您的。”说罢两人同饮了酒。
八福晋回位置坐下,道:“我可真是羡慕四福晋呀,有这么好姐妹帮着,便是喝酒说话也有人帮忙。”文若笑道:“都说八福晋能干呢,这过年过节的一大家子人,那么多事,一个人忙进忙出,看看脸上都清减了呢。妹妹都替你心疼。依我说,福晋若是累着了,不如多找个人帮忙也是好的。”八福晋善妒,人尽皆知,叫她替八阿哥纳妾无疑于捅了她最痛的地方。果然她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变了,冷笑道:“我没那福气有妹妹这样好帮手!那拉姐,我瞧你尽可以歇着去了,有文若妹妹帮着,多少事下不来呢。”文若心中暗恼只顾与八福晋惩口舌之快,一时忘了忌讳那拉氏感受,忙瞧了瞧她,见她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脸上一点未变,正要说话,却听的太子妃道:“八妹妹和佟妹妹嘴就是伶俐,惹的人又爱又恨的。”便不好再说,只讪讪笑了,“太子妃说笑呢。论哪样,妹妹也是万万不及你的。”八福晋也道:“太子妃笑话了。”
一时饭毕,便坐了马车出宫。文若与那拉氏同坐了一辆马车。刚出得乾清门,就听得前面闹攘成一片,那拉氏便叫停了车,命人去看看怎么了?原来是十阿哥喝多了酒,不知道怎么找上四阿哥的岔子,在哪里乱嚷些什么,八阿哥、九阿哥、十三、十四都在一旁又拉又劝的,那拉氏皱了皱眉头,道:“他们爷们的事,咱们不方便管。走吧”,马车缓缓起行,走过他们身边时,还是有一两句话随风落了进来,“谁不知道老四是佟贵妃养的?如今又娶了佟国维的孙女儿,鄂岱那老头子现在虽然是去了西北,可是手里握着兵哪,心里想什么,打量谁不知道……”’“老四,你别以为佟老爷子一门心思就会向着你了,人家的嫡亲的孙女儿,皇上封的和硕格格,到了你府上得一个侧福晋?呸,你以为人家会干?想佟家帮你,趁早休妻把人扶了正再琢磨这回事吧……”文若只听得心惊肉跳,一面又是四爷沉稳的声音:“八弟,十三弟,老十喝多了,扶了他回去吧,惊动皇阿玛就不好了。”马车渐渐远去,再听不到什么,那拉氏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彷佛一切都没听见。
回至府里,已是掌灯时分,园子里挂起了各式花灯,文若却无心赏看,一路回了自己屋子。丫头们却都看灯去了,只留了芷兰并两个嬷嬷在看着院子。文若因见是她,便道:“难得过节,怎么不出去玩玩?”芷兰上来替文若脱下披风,一边端茶,一边道:“人都出去了,主子回来要个热水热汤的都没个人伺候怎么成?再说外面也怪冷的,所以我就留下来了。”文若从她手里接了茶,道:“恩,我没事,想歪会,你出去玩吧。”芷兰答应着便出去了。文若便歪了塌上想着今日的事,那拉氏不可能没听见吧,她的反应,是不是太不寻常了点?过分的镇静,倒让文若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正想的头脑发涨,忽听得窗格子上“咚咚咚”响了几声,文若一惊,坐起身来:“谁在外边?”只听得窗户哗啦一声被拉了起来,跟着跳进来一个人:“是我,”“年羹尧?你来干什么?快出去!”文若见是他,慌了神,一面把他往外推。“若儿,我来找你有很重要的话说。”“什么重要的话非要现在说?四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你想害死我啊?”年羹尧一把拉了文若,“若儿,我知道你没有从他。你……你要不是为了我,何必这样?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年羹尧见她不说话,更是一把拉了文若入怀,“若儿,要是我们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你相信我。”文若咬着嘴唇,心里在冷笑。一把推开了他,冷冷地道:“你走吧,我还不想死。”年羹尧道:“我知道你恨我。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跟我走的。”
忽听得门外嬷嬷报,“四爷来了”,文若慌了神,“怎么办?”一步冲出门外,想想不妥,又回来道:“你快躲柜子里——”话声没落,却见屋子里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正在慌乱间,四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儿,没去看灯吗?”文若一惊,忙回头道,“没……没……没有。”四爷笑道:“做什么呢?吓成这样。”文若嗔道:“四爷不声不响就进来了,还故意问我。”心里却仍不知年羹尧是躲起来了还是出去了?一瞥眼间,却看见衣柜缝里透出一侧衣角,而四爷正朝着那衣柜走去,一时大惊,冲了过去,拦在前面:“四爷,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灯吧?”四爷见了,眼神略闪了闪,“怎么突然想看灯了?”文若一时语塞,四爷笑道:“你这柜子里藏了什么宝贝,我瞧瞧。”文若一颗心就要跳出来了,道:“四爷,女人家的衣服,什么好看?”四爷道:“瞧瞧无妨。”一面说一面伸手就拉开了柜门。
“完了!”文若心里暗呼,“果然是衣服,只是,这是女人家的么?”文若也是眼睛快掉下来了:柜子里没有人!却端端正正摆了套太监的衣服,上面放了张字条:“江南行特制——鱼儿留”原来是鱼儿那鬼丫头。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看来年羹尧是已经脱身了。忙顺水推舟嗔道:“原想瞒着爷的,连这也被你发现了!”四爷道:“扮太监?亏你们想的出来。又是鱼儿那死丫头的主意吧。”文若笑道:“四爷这回可猜错了呢。这可是我的主意。鱼儿原想扮侍卫呢,我说侍卫目标太大,万一有个那个什么的,那可大大不妙。”四爷正坐下了喝茶,这下一口茶全喷了桌上,指着文若道:“你如今也越来越调皮了。打量扮了太监好逃命是吧。”一边说一边摇头。
文若忙上来替四爷一边擦,一边道:“管他扮什么呢,不给爷惹麻烦不就得了。”四爷拉了文若坐在腿上,低低在她耳边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歇着吧?”文若心下暗惊,这些日子来四爷没提这事,她自己也快忘了。自从上次情诗事件后,她知四爷心里有疑心未尽,难道今天仍然是起了疑心?当下不敢再像往日那样推拒,只好道:“若儿先伺候爷沐浴更衣。”四爷笑笑,亲着她脸,道:“再像上次那样伺候,我这回可不饶你了。”文若红了脸,忙出去吩咐。早有嬷嬷们去找了丫头们回来,说主子回来了,都别玩了。故诗儿等都在外面,因知四爷进去了,都不敢擅入。
备好水,文若便给四爷更衣。上次之后,文若狠狠地研究了下男人的衣服结构,总算弄明白各个扣子的位置,因此,这次倒是顺利。除下外衣,四爷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恩,这次倒是进步多了。”文若红了脸不答,去解他内衣,轻轻褪下,眼前是一副结实光滑的男人胸膛,文若不敢看,继续伸手到腰间拉那带子,一面却闭了眼,四爷道:“这是干什么呢?”文若道:“回爷的话,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哈……”四爷笑了起来,拉了她拥在怀里,文若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成熟男子的气息,也是一阵心狂跳。四爷温柔却带着点坏怀的挑逗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咱们一起洗。”文若正欲叫不要,四爷的舌却堵住了她的小嘴,一只手狠狠地把文若揽在怀里,一只手却灵巧的解开了文若的衣带,跟着便听见光滑丝绸坠地的声音,然后是小衣,贴身的小肚兜,一件件坠下,堆在文若的脚边,形成一堆小山丘……她已经忘了推却,只觉得好晕好迷糊,天旋地转的眩晕之后,忽然感到了空气的冰凉,意识刚有点清醒,已是离地而起,“啊——不要!”四爷把她扔进水里,跟着自己也跳了进去。文若睁开眼,刚才的炽热与冰凉都已不在,温暖舒适的水亲吻着全身每一寸肌肤,微微地喘息着。还好,整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免去了裸程相对的尴尬。“来,替我搓搓背”四爷仍是不肯放过她,文若只好过去,在他背上揉搓起来。
虽然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但并不是一身疲软的肌肤。相反,很结实,脊椎深陷的两侧均匀分布着两条粗壮的背肌,宽阔的肩膀,紧锁的腰身。她忽然有一点忘情了,四爷背对着他,少了那双深邃眼眸的压力,她的胆子大了起来,伸出那水葱般细嫩的手指,放在脊椎的那条小沟里,从上至下,缓缓滑下……
”哗——”水花溅起的声音。四爷猛地转过了身来,盯着文若,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你……你在做什么?”文若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一点意乱情迷,喃喃地唤了声,“四爷——”四爷一把抱了她,站起身来,顺手扯过一旁放着的睡袍,往文若身上一裹,抱着她往床边走去。文若忽然清醒了,惊叫道:“四爷!”一双手却是自然地搂住了他脖子。四爷却未曾放慢脚步,走至床边,把她轻轻地放下,一面邪邪地笑着,“这可是你自己惹的,你要负责。”一面覆上了自己的身体。
……
芙蓉帐,春宵暖。当胸前的蓓蕾含羞地绽放,当惊恐的推拒变成欲迎还拒怯懦的娇羞,当朵朵血色的罂粟盛开在洁白的床单……池塘的鸳鸯醒了,园中有一朵报春花提前绽放了……
第九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江南的春天,最是美丽,尤其是还带着料峭微寒的早春,草尖儿刚刚钻出土,柳枝也刚抽出嫩芽儿,北归的侯鸟开始回南,时有燕子出入屋檐。由金陵通往扬州的古道上,一行衣着甚是光鲜的商队在慢慢走着,看来,他们并不赶时间,走得也甚是悠闲。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公子哥儿,两道浓浓的剑眉,脸生的较长,下巴较尖,不笑的时候一副冷峻的模样。紧跟在后面的看样子也是个公子哥儿,十八九岁样子,骑在马上姿势甚是标准,面皮白净,却是很随和的样子,不时跑前跑后,伴着哈哈大笑。后面四人都作护院打扮,奇怪的是四名护院中走在前面的两人不时交头接耳,不时东跑西跑,有时还跟前面两位爷说说笑笑。后面的两名护院却是紧紧跟着,表情严肃,不敢乱行一步。
这一行人,自然是四爷、十三爷以及他们各自带的拖油瓶了。文若扮太监的点子显然并不高明,朝廷有明文规定太监没有圣旨不准擅自离京,所以最后仍是扮了侍卫。可惜两个丫头都只十四岁,身量未足,穿的是侍卫衣服,看上去却怎么看怎么像书童,文若曾笑说“雇佣童工”,惹来鱼儿一堆问题:“什么叫童工?”
且说一行人出了京没多久,鱼儿便开始闹攘这样坐在车里实在太闷,早知道这样才不出来呢。四爷和十三爷其实也早有打算微服行走,以便顺路体察民情。因此到了第一站之后,几个人就改了装,弃了车轿,改骑马。四爷命年羹尧仍跟着官舆,自己同十三带了鱼儿、文若及另外两个侍卫扮成商人,一路行来,倒也安全无事。这一日,眼见眼见扬州将近,文若和鱼儿都很兴奋,央着十三讲一些关于扬州的古史趣闻,一时说到隋炀帝,文若便道:“杨广给柳树赐了杨姓,杨柳杨柳,叫起来,真的风流别致多了。倒也不枉了它。”十三还没说话,鱼儿拍着手道:“这个皇帝别的都不好,就这个姓好。我也觉得杨柳这名字听上去就是个美人儿呢。”四爷听了,便道:“古往今来,评价一个皇帝要看姓的好不好也就只有你这个丫头了。”鱼儿得意地笑道:“四少爷过奖,过奖。”十三道:“炀帝虽然荒唐,可毕竟挖了这么条大运河,后人也得了不少益。”四爷摇头道:“操之过急,劳民伤财。”文若道:“在别人眼里杨广是个昏君,可他自己却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他负了天下人,惟独没辜负自己。如此不把江山皇位放在眼里的,也只有他了。并非他不懂治国之道,只是他不愿意,他宁愿丢掉江山也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倒也潇洒。”四爷听她这话,一眼看了过来,文若忙住了口,不敢再说。十三也颇惊讶:“如此看法,确是闻所未闻。”四爷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