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看了四爷一眼,猫下腰来,问道:“姓邬名佑?西宁人氏?可是三十岁上下,身材矮小,面貌若女子?”
年羹尧诧异道:“正是,十三爷见过他?”
十三拍手笑道:“四哥,看来这邬先生合该四哥得,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四阿哥也欣喜异常,站起身来,搓着手道:“寻了他许久,无半分消息!原来是给亮工手到擒来!”便与十三阿哥一起笑了一场,方对年羹尧道:“亮工啊,你为我请来了邬先生,算是大功一件,江夏的事,便不追究了。你要好好待先生,千万莫委屈了他。且等我找个好日子,请他进府!”
几人计议定,年羹尧先退去,人报单青回来。四爷便叫进来,单青便回道:“奴才一路追踪下去,一直追到陕甘交界的平安镇上,却不知怎么那两人突然失踪了。奴才费尽心思也再打听不到半分消息。只好先回来回禀主子。”单青低着头,说话的语气也很沮丧。想他在四爷手下多年,专门从事密探的工作,他要查谁追谁,没有查不到的。偏这两个女子却接连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两次,能叫他不泄气么?
四爷道:“好端端的两个大活人能说没就没了?平常夸口得什么滴水不漏,我看呀,你是捧住了石头跑了沙子儿!更别说水了!”
单青忙道:“奴才没办好主子的差使,奴才认罚。不过,奴才却打听得另外一个消息,只怕跟这事有关也说不定。”
四爷道:“说来听听。”单青抬头觑了眼十三爷,道:“奴才听说十四爷奉了密旨去西宁,正好也在平安镇住。跟那两位住的是一间店。尤其蹊跷的是十四爷进店的时候不曾听说带着女眷,出门的时候却平白多出了一辆马车。一直行到西宁。”
四爷和十三爷听了这话,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假如文若的事真的泄漏出去,尤其是若是落在十四手上,那就是极大的一桩把柄。十三道:“可曾探听明白马车里坐的什么人?”
单青回道:“十三爷,您是知道的,十四阿哥一向行事严谨,他又是会功夫的。奴才不敢妄动,怕跟的紧了泄了行藏反而于主子不好,只敢远远跟着。车里的人,实在不知何人。不过十四阿哥回京的时候,也带了那马车进京。而且车上的人,奴才可打包票,一定是女子。”
四爷不说话,十三问道:“怎么就这么肯定是女子?”
单青道:“十四阿哥一行都是男人,偏偏临行前叫人去购买女人的胭脂水粉,衣裳装饰。若不是为车上的人,那是为谁准备的?”
十三点头,望着四阿哥道:“四哥,你怎么看?”
四爷道:“如今既然还不肯定,咱们也不必自乱了阵脚。便是真是老十四藏了她,也不见得会对我怎样。再说,若真是十四弟,必会有所动作。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着吧。”
十三也道:“若说十四弟,如今倒不一定真的对四哥有什么不利,毕竟和四哥是一个额娘生的啊!他就算现在和八哥走的近些,只怕心里面未必和九哥十哥他们一气。”
四爷道:“正是这话。”又吩咐单青道:“你先下去吧,几千里的路,辛苦了。”单青忙谢恩出去。
四爷又欲说什么,忽高无庸进来,双手呈上一张帖子来:“十四爷府上送来的。”四爷接了,笑对十三道:“老十四也兴起这一套来了,咱们兄弟间,还要这些虚礼。”神色却丝毫轻松不起来。十三性急,只催道:“他都写些什么了?”
四爷笑道:“这能多大的事,急什么?不过就这点子事,天塌不下来!”这才开了帖子,看毕,递给十三:“说是兄弟许久不曾聚过,约大家去他府上坐坐,吃顿饭。”十三道:“说来,就真来了。老十四倒是人小鬼大。”
四爷哈哈笑道:“五十步笑百步,你大他多少?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十三讪讪笑着,两兄弟一时抛开琐事,说起小时候来,倒是轻松了一阵子。
十四阿哥一身戎装,在院内舞剑,剑如龙蛇,时而霍霍发出风雷之声。他一面舞剑,一面眼角却扫着抱琴。但见她穿了一身葱绿的衫子坐在桂树下扎花,神情从容,专注。他看着她这样镇定的样子,心里掂量着她早上对他的说话。
看她模样,当不是谎话,何况前后事细细想来都合节。如此说来,四哥的侧福晋和硕格格是真的没死?四哥谎报死讯,可是犯着欺君的大罪啊!如此把柄在他手上,却彷佛抱了烫手山芋,不知该当如何处置才好。
“八哥待人,表面上极好,却不过是明着一盆火,暗里却藏着刀。既拉拢我们弟兄,又防着我们。”剑在树枝间挽起朵朵剑花,唰辣辣落下一地枝叶来。
“四哥虽跟我一母同胞,却自小对我不理不睬,一心跟老十三好。平时为人更是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是太子一伙吧,上次追查国库亏空暗地里还是放了八哥一手。这次任伯安的事儿,也没深究,不过卖了个人情给九哥了事。”手上一紧,剑上青芒暴长,“嗡嗡”地响,忽然脱手而出,直奔抱琴而去。抱琴正在拿着花样子对着光线照,听得耳边破空之声,回头但见利剑奔来,花样子便已离了手,牢牢地被那剑钉在桂树上,剑尾杏黄的流苏垂下来,直晃个不停。
惊魂方定,抬眼见十四阿哥站在不远处抱着手瞧她,额上脸上密密的汗珠。抱琴便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拿出绢子来替他擦着汗,嘴里却嗔道:“十四爷好功夫!却拿来吓唬我们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女子罢了!”十四听说,捉了她手,一手顺手揽过她腰来,在她耳边呵着气道:“说过多少回了,没人的时候,还和以前一样的。怎么又十四爷十四爷叫起来了?我可不依。”抱琴抽出手来,把绢子往他身上一掷:“龙大哥可不作这样欺负人的事!”十四接了绢子,还待说话,抱琴却早一溜烟走了。
十四握着拿绢子,只管在鼻子上嗅,心里却想着:“究竟这事还是暂时不让八哥知道的好。必要时,不如作了个人情给四哥。我好落得两头便宜。”
番外(一)
(一)课堂
“你——倒数第二排的那个女生。”庄老太的两片玻璃镜至少有两厘米厚,但丝毫不影响她洞察秋毫的能力,“看什么看,就是你——”
那个被叫到的女生一脸茫然抬起头来,左顾右盼。在身边同学的眼神示意下,她确认庄老太叫的的确是自己。
低头,垂眼,双手拼命将膝上的“宝贝”挪到课桌底下藏好,嘴里却一个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