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交给我吧。”
“嗯。”温婉轻轻应着,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膝上,一根一根地掰着他的手指玩。“只要消除了通敌的嫌疑即可,定个疏忽职守的罪名,尽可削去我的官职。爹爹如今在江东治水,颇有成效,到时候可将功劳归于镇南王,然后,就趁机让位于他吧。”
苏政雅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于父皇来说,还是沛琪与他更亲近些。之前是因为司马家和尉迟家都站在我这边,他才立的我。我不愿娶雪夏。想来如今尉迟家也不再是非我不可了。到时我便退位做个逍遥王爷,我们一起留在京城,或者去往番地,都可以。”
温婉轻轻“嗯”了声,说道:“无论哪里,我都陪着你去。”
想到这美好的未来,苏政雅激动地收紧了臂膀,埋首在温婉耳际,细细地亲吻,喃喃说道:“在这之前,我一定会安全地救你出去。”
苏政雅回到宫中。便拿了温婉的记录本独自进到书室,将奏折一份一份对应着找出来,重新排放。司马嘉站在门口,看着苏政雅上上下下地搬奏折,不由问道:“陛下在找什么?”
苏政雅当下便把温婉所说的洗罪之法与司马嘉说了,司马嘉听罢便提出要来帮忙,苏政雅却将他推回到门口,说道:“两个人分头整理怕是会有所疏漏,还是我一个人来吧,反正也不多。对了,我有些觉出饿了,你到御膳房拿些吃的过来吧。”
“是。”司马嘉应了声,便转身出去了。命膳房做了几个小菜,亲自端着回书房,便见苏政雅坐在一堆奏折后面,拿了支笔和一本本子勾勾选选,专注异常。
“陛下,用膳吧。”
“先放旁边吧。”苏政雅头也没抬,一味地忙着手头之事,仿佛一个疏忽便会前功尽弃一般。司马嘉也没说什么,只是退到一边站着,沉默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案上的饭菜一点一点地冷去。一直到东方渐白,苏政雅突然从奏折堆中长身而起,喜出望外地大声说道:“五份!果然是五份!这下好了!快传尚书令进宫,我倒要看看这多出来一份,是打哪来的!”
“是。”司马嘉应声出去传话。传完话回来,便见苏政雅拿着那五份奏折,翻来覆去地看,如获至宝。在书案前来回走动了几个来回,终于安静地坐下身来,顾自坐了一会,忽然唤道:“司马,你可有云英待嫁的族亲姐妹?”
司马嘉略作迟疑,轻笑着说道:“陛下想册妃了?”
苏政雅连连摇头道:“我能成功娶到温婉就不错了,还想什么册妃?我想的是。沛琪继位后,势必要立雪夏为妃。对于我来说,你们司马家与旁的不同,要么趁我还在,也给你的姐妹封个公主,免得到时给人比下去了。”
司马嘉沉默半晌,说道:“陛下费心了,此事容微臣回家与祖父商议后再定。”
苏政雅点点头,说道:“也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死】
温婉和衣斜卧在石榻上浅浅而眠。每有一点小小的声响,她便会很快地睁开眼睛看个清楚。如今这非常时刻,非常形势之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事慎重起见。
牢中不知时日,只是约摸着是半夜时分,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温婉坐起身来,牢门便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是司马嘉和一名狱卒,不由微微一怔。见温婉往他身后看了看,司马嘉会意地说道:“陛下没有来。”
“哦。”温婉淡淡应了声,心中起了层层涟漪。
“多出来的那一份奏折已经寻出来了,数目对上了,陛下正与几位大人在御书房核实这件事情,准备彻查这份奏折的来源,所以遣我过来请温小姐进宫当面对证。”
温婉点点头,整了整衣衫,便随司马嘉出了刑部大牢,坐上等候在大门外的马车。马车辘辘而行,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相顾无言。温婉侧身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寂静的长街,月初弯弯的一勾新月,无力地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真是个宁静而空旷的深夜。
回过头,却见司马嘉正盯着她看,目光深远绵长,有种能看到人心底深处的犀利。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很难捉摸,就像到了这一刻,也摸不准他到底是敌是友。
“发现了吗?”他淡淡地开口了。
“嗯。”温婉点点头。这并不是回宫的路,而是去往城外的路。“其实,在你走进牢门的那一刻,我就大约知道你的来意了。”
“哦?”司马嘉扬了扬眉。
“就如你所说的你是奉旨到刑部提人,那么带我出来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刑部的人在场。”温婉淡淡笑笑。“其实我很感谢你没有让我死在牢里,还帮我洗清卖国嫌疑。”
司马嘉笑了笑,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帮你洗清嫌疑的打算。”
温婉也笑了:“你带我出来不就是么?”
司马嘉笑而不语。前面已然到了城门,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司马家的车”,紧接着便是城门打开的声音,马车辘辘而行,竟畅通无阻。出了城,风忽然间大了起来,窗帘被吹得掀飞起来,温婉忍不住又看向了窗外。她到这个世界至今,又何曾好好地欣赏过几个这样的夜色。
“陛下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的事?”司马嘉忽然问道,顿时了半晌,才缓缓地加上一句。“关于我的身世。”
温婉怔了怔。茫然地摇摇头,随即哂然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说了。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意思,我就觉得你很危险。我一直都在劝苏政雅要提防你,但是他一直都在劝我要相信你。倘若我是他,必定一早便疏远了你,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我该庆幸么?”
温婉笑笑说:“不该。因为无论如何,你找上的都会是苏政雅,而不会是我。”
司马嘉会意地笑笑,沉默半晌,缓声说道:“我的身世不太光彩,或许可以说是司马家竭力掩盖的耻辱。所以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家人的猜忌和冷落中。不过我觉得就算是长房的嫡系,在司马家这样的大士族里,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和陛下之间的毫有保留的信任,一次一次的,使我很惊奇。”说着,他低眉哂然一笑,倒是少了些阴鸷,多了些平和。“既然你都实说了。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向陛下说过很多你的坏话,尤其是在通州的时候。雪夏对你的偏见和敌意,也是我有意灌输的。只可惜陛下也没有听进去。”
温婉忍不住笑了:“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不过,陛下终究还是信不过我。”司马嘉说道。“查奏折的时候,我想帮他,他拒绝了。说到底,他终还是怕我会趁机动手脚,加害于你。”
“你也该明白,如果易地而处之,他也会怕我会害你的。”
司马嘉不置可否,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所以,先下手为强。”
马车停了下来,温婉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却是香江之畔。跳下车,迎着习习的江风,缓步来到江侧,看着黑缎般的湖面,不自禁地想起了多年之前,也是在这里,曾经有个人说,湖水是个神奇的存在,可以使人心平气和,也可以让人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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