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石老头在重水镇住了下来。
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苏甜问起他的儿女,他说已经十几年没见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石老头也挺可怜的,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按理说晚年应当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然而他现在却这么落魄凄凉。
苏甜从施村长那儿得知,石老头的儿女们都很嫌弃他。
他们并不知道石老头有那么多的身价宝贝,以前只觉得石老头每天穿得破破烂烂的,性子又神神叨叨,还不讲卫生,不爱洗澡,什么垃圾都往家里堆,像个废品站,实在非常糟心。
喊他一声“爹”都丢人。
所以石老头把家里的儿女都供出去,他们出了乱石村,在城市里有了立足之地,不再需要石老头的养育,也就和石老头渐渐断了联系。
别说回来看他,就是电话也很少打回家,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个爹。
看石老头的样子,他也不想去投奔儿女,苏甜只好先管着他。
她私人掏钱,给石老头在食堂打饭,一日三餐托人给他送过去。
石老头来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没带,其他日用品也是。
苏甜就带他到镇上那间百货超市买了些牙膏牙刷、脸盆毛巾之类的,又给他网购了两套衣服,过两天送来。
她很忙,石老头也不给她添乱,但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蹲在办公楼的院子里等她。
他似乎有话想和她说,但一直没有开口。
苏甜每天的事情很多,要把小镇的旅游业筹划起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首先就要写报告,先让上级领导觉得这条路可行,才能争取到修缮资金,以及一系列的政策倾斜支持。
而镇上根本没人能写出这样的报告,所以重担就落到了苏甜身上。
苏甜以前写申论的时候,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落笔,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更别说这么重要的报告。
她思考了整整三天,才搭好框架,开始动笔往里面添内容。
偏偏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争吵声。
也不算争吵,只是因为有好几个人都在用很大的嗓门儿说话,所以显得吵。
苏甜以为没什么事,前两天也遇到过,都是办事的群众,情绪激动了点,很快就能安抚好。
她捂住耳朵,想重新沉浸到写报告申请的世界里。
谁知,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有干部着急地探头说道:“苏干部,您下去看看吧。那位石大爷,他的儿子女儿们好像过来了,要接他去养老,可他不肯走,死死拽着大门,闹得好多人在看热闹。”
苏甜连忙把笔一扔,往下跑。
她跑到院子里,就看到她给石老头新买的那件白色汗衫都快被一个中年女人扯得变了形。
那女人圆脸、有些黑,颧骨上点着一颗黑痣,两只眼睛有点儿像两颗小石头,正和石老头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石老头的女儿。
还有两个中年男人跟在一旁,脸色焦灼,亦步亦趋地拦着石老头。
石老头犟得很,抱着院子大门,手臂青筋都暴出来了,死死仰着头,像随时都要张开翅膀往悬崖底下扑棱的鸟儿,声音也有些尖锐,“我不和你们走!我就要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