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家宴,但有心人都知道,这其实是张广嗣为世子轩辕祈办的接风酒。虽说轩辕祈来大都已有时日,这会子办接风酒委实已晚,但在座的人也都知道,当日轩辕祈入大都时,皇上其实还有着另一番思量。
说的是轩辕祈与叶司盈议婚,若叶萧不曾接下赐婚的圣旨,只怕这接风宴,将永无机会举办!
轩辕澈坐在左侧首席,似笑非笑的眸子环视着周遭的喧嚣。
今夜权贵云集,今夜过后,天下局势将因他一人之私,而乱。这私,却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什么叫恸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轩辕澈端起面前的酒盏细浅慢饮,狭长的凤眸里是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神色。
“王叔,”轩辕祈端了杯酒走到轩辕澈面前,“王叔,祈儿敬你一杯。”
轩辕澈笑了笑,拿起手里的酒杯对着轩辕祈遥遥一举,仰头一饮而尽。
轩辕祈亦跟着喝尽杯中的酒,却并未退下,而是笑吟吟的看了轩辕澈,“王叔,母妃让我带给谢小姐的东西怎么办?”
轩辕澈凤眸轻挑,看了轩辕祈但笑不语。
“或者,我让人送到苏姑娘府上去?”
轩辕祈眉头动了动,若有所思的看着神色温润的轩辕祈。他们年岁相差不多,打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太子的轩辕瑞,还有眼前的轩辕祈,包括远在燕地的轩辕骥,他们三都喜欢跟着他玩。三个人里面,轩辕瑞温厚,轩辕骥暴燥,唯有轩辕祈似乎是温润如玉的,可是他总觉得在那份温润背后实则有他看不穿的东西存在。
“祈儿,”轩辕澈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在轩辕祈的等待中,他轻声一笑,抬了脸,看着轩辕祈,“祈儿,我们有六年没见了吧?十年前你离开大都时,王叔没来得及去送你,你怨过王叔吗?”
轩辕祈脸上的笑似是抖了抖,然一瞬过后,脸上的笑意便恢复如初,轻声道:“当年出了那样的事,王叔自顾尚自不暇,我又岂会怨王叔不及相送。”
轩辕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你一直都是懂事的。”
轩辕祈一默,稍倾笑了道:“王叔,你还没告诉我那些东西送哪去呢。”
“送英国公府上吧。”
轩辕祈一愣,错愕的看着轩辕澈。
“怎么你有更好的去处送?”轩辕澈笑吟吟的看着轩辕祈。
时间像是静了一静,稍倾,轩辕祈轻声笑道:“即是如此,祈儿自当听从王叔的意思。”
“王爷,世子,你们这是偷偷说什么悄悄话呢。”
凑上前来的是喝得有点高的内阁大学士蔡大学士,也就是那个跟着淑妃一个鼻孔出气的蔡夫人的丈夫。
“本王说什么还得跟蔡大学士通禀一声?”轩辕澈挑眉冷眼看着顶着酒糟鼻,喝得两眼昏花的蔡大学士。
饶是蔡大学士再喝得多被他这样目光一撩,那酒劲也吓跑了三分。心道:原本想着借酒上来套个交情,想不到这沂王爷还是这样阴阳怪气,难以捉摩。连连打着哈哈,摆手道:“王爷说笑了,说笑了。”
轩辕澈冷冷一哼,眸光微冷的盯了蔡大学士,半响,却是忽的一嗤,冷笑道:“蔡大学士,本王有幸见尊夫人一面,尊夫人……”轩辕澈话到一半,却是不再往下说,而是双眸撩了蔡大学士给了一个极冷极阴的笑意。
这一刻,蔡大学士的酒算是全醒了,被轩辕澈那样的眼风一撩,他只觉得脖子处似是冷了冷,稍倾便明白过来,定是自家的婆娘得罪了眼前的这尊神。尤不得便心底生起一股恶气,这个该死的臭婆娘,叫她别出去惹事,别出去惹事,偏生喜欢四处走,得罪谁不好,得罪眼前的这尊神。
眼见得蔡大学士额头生起细密的汗珠,轩辕祈呵呵一笑,眼珠一转,凑到蔡大学士身边,轻声道:“蔡大学士,本世子初来都城偶得一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世子……”蔡大学士看着笑得好不和气但一双眼睛却满是算计的轩辕祈后悔就差撞墙,好端端的他跑上来凑什么热闹。
“本世子听说,蔡大学士不仅学士一流,人也风流,与四牌楼粉子胡同的宋姑娘和得一首好诗,不知是真是假?”
四牌楼粉子胡同,那是隶属于教坊司的官办妓院,里面都是一些朝中被抄家被流放的罪臣妻女,个个都精通音律,能弹琴瑟、琵琶还能歌善舞。那宋姑娘更是作得一手好诗,蔡大学士原就是个虚职,平时没事也就爱写首诗画幅画,原是说好要将那宋姑娘赎出做妾的,无奈家里的夫人却是怎样也不同意。此刻被轩辕祈这会子指了出来,那就是赤luoluo的嘲笑啊。
“蔡大学士,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自己院子里的事都管不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又如何对得起大人大学士的名头,又如何能得皇上的信任和栽培?”轩辕澈在一边凉凉的道。
“王爷教导,下官谨记。”蔡大学士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连连作揖。
轩辕澈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别再扰了本王的兴致。”
“是,是。”蔡大学士连忙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