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道:“老爷子既要带你去谒陵,为什么又冲你发火?”
这话要从何说起呢?胤禩道:“老爷子大概是,不想我与安王府走得太近。”
胤禟撇撇嘴:“那里是八嫂的舅舅家,亲戚之间走动走动又能怎么着?老爷子就为这个说你了?忒小心眼儿了,”说完,又意识到这句话不妥,慌忙转移了话题,“这回,老爷子又带了太子跟太孙?老十也去了?他大腿倒抱得紧!”
胤禩叹道:“我要是他,我也这样干。”
“他明知道你跟太子不太对付。”胤禟快要跳起来了。
胤禩道:“我也不想跟太子不对付啊!”
“嘎?”
“我这不是没办法么?”胤禩觉得自己比小白菜还可怜,“从懂事起,老大、老二闹矛盾,我就夹在中间,我不跟老大混都不行。自打那位二嫂生了儿子,什么争位之心啊,从龙之功啊,就都~”胤禩作了个随风而去的手势。
胤禟火气全消,胤禩说到点子上了。自从太子有了嫡子,鼓噪的人就去了一大半儿。朝臣蔫了,宗室萎了,墙头草不晃荡了,在太子面前越来越老实。这,就是宗法的力量,它对人心的影响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还……让人无可抗拒。就连他自己,也只是习惯性地瞅太子不顺眼而已,“太子去死”的念头是再也没冒出来过。
本着兄弟义气,胤禟还是为胤禩担心:“那你现在想怎么办?这个老大,被圈了还要流毒害人。”
胤禩不语,他的盘算就是,壮大势力以图自保。正好,老爷子给了他机会,他拼命结交亲贵,为的就是自保。老爷子都没能一口气打掉的安王府,多好的盟友啊!可是老爷子现在对他的表现开始不满了,康熙之怒,让胤禩有些担心。
“我再想一想。你快些回去呗,真想叫关在外头,明儿被老爷子骂?”
胤禟无聊地起身:“那我回去了啊。”
一行人先到南苑住下,次日再从南苑发驾。
从出了宫门开始,康熙是有意无意给他们兄弟制造机会。把皇太子赶下车,让他骑马跟兄弟们同行。皇子们都不是傻子,也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哈拉。等到了南苑,连弘旦都看出来了,抱着课本跑到他祖父那里请教也不去打扰父亲和叔叔们。
回到自己的屋里,胤禩拿湿毛巾捂住了脸,挡住所有表情。他又不是傻子,康熙都搬了梯子了,他要是还不下,老爷子能把他晾在墙头上晾一辈子。可是,对一个相互之间从来关系不好,见面皮笑肉不笑,笑也笑里藏刀的人,要怎么示好?
胤禩悲催了。
胤礽也明白康熙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不计前嫌么?也成啊,他又何必与这个八弟计较这么多,只要他以后老实了,老八还是挺有用的么,用就是了。倒是主动释放出了善意。
康熙很欣慰,从东宫对胤禔子女的关心上他就觉得他儿子是个好人,像他,有情有义重家庭。既然太子不是不能容人,老爷子更要帮帮太子,第一就想到拉了人来,你们私下聊。我也不用弄什么防备兄弟阋墙的措施了,多好!
老爷子构思得挺好,皇太子很配合,就是苦了胤禩。一面猜,太子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呢?一面想,老爷子的用意如何呢?
老爷子就想你们兄弟关系好点儿。
第二天上路,又遇上一件让老爷子哭笑不得的事情:八旗兵丁因蠲免扣除库饷欢声动地拥塞道旁跪迎叩谢。
对此,老爷子决定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借机教育孙子:“八旗是立国之本,只要八旗而在,哪怕他们什么事儿都不做,咱们什么事儿就都好办。”说这话的时候,康熙的心里在滴血,一群赔钱货啊!这钱不赔又不行。
弘旦想了想,轻声问道:“就像庙里的泥菩萨?他们不能变出衣食,可是僧尼要是没了菩萨,照样没有衣食?”
康熙咳嗽一声:“也不能这么说,菩萨有时候还是灵的,八旗子弟好好调…教还是有用的。”好孩子,你抓着重点了。
老爷子不得不再三叮嘱孙子:“八旗是根本啊,里面也有争气的人。”最后跟孙子说了实话,他们不能打仗,咱们可以派绿营嘛,那啥,至少吧,八旗还出了不少水平很高的高级将领、高级官吏。
现在八旗不说糜烂得一塌糊涂吧,也是没什么战斗力。虽然他老人家刚刚夸过八旗勇猛,其实自己心里知道,那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想了想,实在是憋屈!朕在给你们做脸,你们自己不争气!气咻咻的时候,外面三马飞过,停在车边,是皇太子与八阿哥、十阿哥,胤礽问:“汗阿玛,快到通州了,通州城东已备好行在,是否歇息?”
康熙点头:“冬日天短,早作作息罢。”抬眼看到了胤禩,心中一动。
刚进了屋子,康熙就开始办公,准了福建漳州总兵官李友臣以老病乞休的折子。康熙又翻出一笔旧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