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道人原本平静的神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凝重,张潜所能坚持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他之前的预料,使得他心头有了一丝担忧,虽然这只是一个微不足的隐患,却使得他心境不再似先前一般圆润无暇,而渐渐慎重起来,加之张潜身形变幻实在难以琢磨,无法掌握其具体行踪,更有种疑神疑鬼的荒谬感觉,正准备再施手段,山谷火海之中陡然传来一阵惨嚎,便见其中一片地域火焰熄灭,灰烬荡起,好似一座古老的建筑顷刻间坍塌,震撼人心。
“竟然斩杀了一头火魅!”白骨道人脸色微变,双眉扬起,绿油油的眸子中露出一丝难以抚平的怒意。
“我竟是小瞧你了,这十六只火魅乃是我下地肺熔岩湖泊中捕捉,费劲万难才炼成一串手链,本想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擒下,你竟然给我损坏了,那便拿命来填吧。”白骨道人声音古怪,喉咙里像塞了一把炉灰似的,嘶哑而阴沉,听起来有中毛骨悚然的感觉,话音一落,一道道暗红色的真气从体内喷涌而出,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落入炼狱囚神大阵之中,那些充当阵基的火魅便似闻见血腥的鲨鱼一般,陡然间爆发无穷的凶姓,叫声尖锐,声嘶力竭。
原本温和运转得法阵一瞬间狂暴,开始像中心出收缩,无数真火在沉重的压力下开始凝聚,变成了火舌。
短短片刻间,整座山谷便被如潮水退去的真火焚烧的面目全非,就像油膏一般开始融化。
三四息之后,那笼罩整座山谷的炼狱大阵已经化作了一个直径两丈的火球,完全由火舌交织而成,绯红如血,就像一个跳动的心脏,十几头火魅也全部融入了其中,依稀能看见火舌中时隐时现的狰狞面目,偶尔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仿佛孕育着一个绝世凶胎,让人难以呼吸。
除此之外,整座山谷便没了其他事物,草木、山石都烧成了一层黑色的硬壳紧密覆盖在地面上。
“我倒不信这般还炼不死,看你往何处躲!”白骨道人也被挑起了心头的怒火,手段愈发的狠辣。
巨大的火球不断吞吐的着,然而熔炼片刻,却觉得不太对劲,这火球中心似乎存在着一个硬核,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手段,都难以将其破开。
时间一久,心中那丝烦躁愈发浓烈,猛然挥手,便见掌心涌出一道粘稠的黑气,似乎温度极高,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烫的扭曲了,折射出一道道模糊的黑光,然而这温度却是极为内敛、含而不发,因此也不如真火变幻形成的火舌耀眼,但却给人一种异常毒辣的感觉,那阵气息散发开来,便连数百张外隐匿与两界幽游气中的鬼相也觉得浑身一阵难受,好似一层煮沸的黑油淋在了身上,滚烫的感觉顺着毛孔直往身体里钻,暗中驱使几道鬼魂裹住身躯,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好重的毒煞,这应该是白骨道人提取地心熔岩精华炼成的地肺毒煞真气,竟然如此霸道。”鬼相心中暗道,远远看着山谷中间那个凶胎般的火球。
此时他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至此地步,他也不知张潜是死是活。
说实话,便是他被那火球卷入进去,也未必能安然无恙,而且从眼前形式来看,张潜似乎是没有逆袭的可能了,就算现在没死,等那一道地肺毒煞真气打进火球之中,他即便不被烧成灰烬,也会被火煞生生毒死,五脏六腑都会化成脓血。当然他也没义务帮其扭转局势,两人之前达成的协议并不是同生死共进退,只是单纯的相助,主要压力还是需要张潜自己承担,他若承受不住,他也没必要帮着去顶,即便有心,目前来看,也没那个能力。
白骨道人的实力比他事先所预料的要强大许多,谁也没想到一个落魄到如此地步的微末宗系,还有这等能打善战的狠人。
他如今所考虑的仅仅只是——该不该在此时出手,好让张潜有机会暂时脱离困境,当然能不能活命,还看他自己造化。
但若等他死了,自己都还没出手,那便是食言。
虽然无关痛痒,但却会在道心中留下一丝瑕疵,对将来修行十分不利。
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动手之时,山谷中心悬浮着的巨大火球陡然爆炸开来,火焰铺天盖地席卷开去,恐怖声浪犹如实质在山谷中不停回荡,将烧成板块的岩石都震的裂开,便在那爆炸的中心之处,一道模糊的人影从火焰中陡然穿出,犹如离线之箭,带着一去不回的惨烈,满头青丝疯狂舞动,十指更如刀剑一般。
这道人影自然便是之前被炼狱大阵囚禁的张潜,白骨道人收缩阵形之时,将他炼入火球之中。
本来落入那般境地,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他炼成血炼黑金剑气,却是用满头青丝结成一个茧子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正因为如此,白骨道人神识之中才会感觉一个莫名其妙的硬核。
有剑气护体,那些火魅根本伤不到他。
他静静等候,暗中积蓄力量,终于是在白骨道人催动地肺毒煞真气的一瞬间抓住了一丝破绽,用剑气斩破了囚笼。
此时脱离束缚,便似困龙升天。
张潜身上涌动的杀意都快凝成了实质,如冷风骤雨,将一路上的火焰都浇灭了。
白骨道人面露惊呀,没想到张潜竟然身怀了这么一门奇怪的法术,却也不见慌乱,拂袖一挥将迎面席卷而来的火焰驱散,而后指尖一划,那地肺毒煞真气便似海中捕食的章鱼一般,分化成数十道之多,从各个方向、各处死角扑杀而去,直指虚空中闪烁逼近的人影。
这一瞬间,天穹之上都似拉开了一道黑暗的帷幕,然而这黑暗中却又充斥这足以让万物化为焦炭的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