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训眨眨眼,脸色有些羞赧,“那个……折枝还等我给他讲故事,他晚上没人说话睡不着,”风月:“他睡不着你心疼了?从今儿开始就睡这儿,挨着老子,人是我的,心也得是我的。”这是强词夺理,李静训不和他争辩,攥着的手扭了扭,撒娇似的,“不习惯,楼里人那么多,都看着呢!”风月挑眉,“我怕人看?”
李静训声音糯糯的,瓮声瓮气,“我怕嘛!”小睫毛像把小扇子,扇到了心窝处,风月一软,手劲也松了,李静训趁机缩回手,打开门,吐吐舌头,转身跑了。
“跑得倒是快,”风月面有怒意,过了一会儿又噔噔走下楼,着人送去一床鹅绒被,天儿寒得厉害,后院的大通铺不暖和,别冻坏了他的小毛毛虫。
正说着,头上不知被什么碰了一下,风月凝眉一看,阿四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给几个跟班拥在中央,拿瓜子砸他。“风月,听说你买身了,啧啧,真阔气,能给自己个儿买身的,行里头就数你一人,”这话阴阳怪气,跟班里头一阵嗤笑,风月脾气不好,放在以往,谁敢拿话这么刺他,必定第二天要掉层皮,现在不一样,他赎了身,脱离风尘,还有小伴儿,就是有家有室的清白人家,跟这些人不是一道儿。他忍下冲动,撇一眼便走。
这倒奇了,那几人来了兴趣,团团围住他,阿四揣着手,淫笑道:“没了男人,找个小子,你也吃的饱?”
“哪比得上咱们四哥,有根宝,这么大,”尖头鼠眼的男人比划着,“后巷里头的姐儿都哭爹喊娘的要嫁给我们四哥。”
风月目光冷冷的,这人老惦记着搞他,“是吗?有多大?”目光梭巡一轮,“都说身板论英雄,莫说我阅人无数,只怕你还排不上,”阿四身材魁梧,身量却略低三分,便是这三分,在这妓子跟前丢了面儿。
跟班儿们大气不敢出,偷偷觑他们老大,阿四面色狰狞,咆哮道:“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打小给人操烂的货,赎了身也是过气的野鸡,还想从良,呸!做梦……”
风月冰着一张绝世容颜,傲如寒霜,可有几句话撞进心里,掐得生疼,他静静的站着,心里头波澜起伏,这厢阿四还在叫骂,他却好似听不见,沉黑的眸子晃了神。
少倾,那骂声渐渐平息,阿四和他的跟班儿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风月心里念着小训的影子,这半晌,竟有些想了,蓦地给一只手拍拍肩膀,回头一看,黄有为笑吟吟的站在身后,“你没事吧?”
风月道:“方才那几人是你赶走的?”
黄有为并不答,只踱步到跟前,道:“我听说你赎了身,过来看看你,怕往后见不着了,”风月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黄爷客气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与黄爷还未在一个桌上吃过饭,谈不上有情,媚璃是王婆一手调教的,以后让他上桌便是。”
黄有为笑笑,“你总是这样子,何苦糟蹋我的心,”从腰间解下一枚翠玉,“以后若有事,只管找我,南通坊尚书府北面的角门,记着了。”
第29章
李静训伏在书案上,面前一张图纸,勾勾画画,风月看不懂,知道他又要出去,“最近上街的都少了,有钱人全往衢州跑,都说叛军要打来了,城里全是穷人,生意也不好做,还有什么可巡逻的?”
“嗯。”
“那个人要真有心,总会想法跟你接头,用不着你孤身涉险。”
“嗯。”
风月怒了,扳过他的肩,“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李静训缩进他的怀里,耳朵紧贴着胸膛,感受那颗心脏怦然的跳动,“兵部派去镇压的五万大军全葬在九曲江了,他们挟持了运河要道,相当于占据我大燕的命脉,坐地起价,受苦的还是百姓,李静昭视我如心腹大患,没亲眼见着我死,他的位子坐不安稳。”
“我们都没有选择。”
夜深人静,大街上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在瑟瑟寒风中,孤寂清冷,偶有飞驰而过的马蹄声,卖糖糕的老人,提着锅炉,远远躲开一列巡逻的士兵。
风月奉上佛香,虔诚的三拜,双手合十,小月儿随在门外,听着里头的祝祷,只觉得今晚的风月很不同,一整个晚上都是颂经的声音,直到红烛燃尽第三茬,小月儿从瞌睡中被唤醒,朦胧间眼前晃荡着一只翠玉,三色绦环,他一下子醒了,恭敬的接过,不知怎的,风月的眼神冷得像冰,不是往常的冷,似是在烈火中烹调之后瞬间又寒彻九霄。
他领了命,下楼抓起围脖往身上一套,“咦?小山哥?”廊柱下,一个人影,大半个身形遮蔽住,露出半张脸,鬼一样的盯着。
今天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小月儿惦记着事,两手揣在袖子里,后门支开条缝,钻了出去。
月下,李静训从巷子口探出个头,四下观察,黑衣黑帽隐在夜色中,他穿过了泰市坊,四平路,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眼前是肃穆的将军府。门梁上两只红灯笼高挂,整个坊市唯一的灯火。
安静,实在太安静了,李静训脑袋又退了回去,向南十里,摸到了将军府的角门,这是下人进出的地方,兴许,可以放手一搏,
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双手紧握成拳,正打算冲,忽而,劲风刮过,直取命脉,他翻身一个筋斗闪避,“暴露了,”心里头一阵发麻,快速的思索,立即取道东面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