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的奴才,不过是个阉人,敢这样同大妃讲话?”出声的是那个站在碧莹身边的白纱女子,她的声音粗嗄嘶哑,比雄鸭的声音好不了多少,加上她的突厥语很糟,听上去更难听。
“算了,香儿,”碧莹柔柔地声音传来:“君夫人快快请起,本宫不妨碍你们。”
依明放眼目送她们消失在眼瞳中,赶紧过来扶我站了起来,我一手轻揉着我可怜的腿,一手搭着依明一跳一跳地坐回软轿中。
我微掀轿帘的纱罗,望着她们的背影,轻声问道:“那个叫香儿的侍女,是汉人吗?”
依明垂首道:“正是,她是大妃还没有嫁给可汗以前,有一次进集市,无意见从市场上买回来的奴隶,腾格里在上,夫人真应该瞧瞧她刚进宫的样子,”依明的眼中满是轻蔑,“刚买回来的时候混身都是伤,又疯又傻,整日整夜大叫,嗓子就是这么坏的,现在可是大妃的红人了。”
想起碧莹以前可是扫地连只蚂蚁也不敢杀,她的身体刚好转的那阵,我和于飞燕偷偷把西枫宛的一只鸽子给打下来,想给她墩汤喝,没想到她死活不让我们动那只伤鸽,反倒细心照料她,我那时骂了她半天,她看着鸽子难受地对我说道:“木槿,这只鸽子,身边没有亲人,同碧莹一样,现在又受了伤,我现在照顾它,就像木槿照料我一样,好妹妹,就别杀这只鸽子了吧!”
我那时在心里轻叹一声,表面上骂了她几句傻丫头,却还是由着她照顾着那只苯鸽子,然后又将它放走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笑道:“看起来你们的大妃心肠很是善良。”
依明奇怪地看看我,敷衍几句间,冬宫到了。
他们没有引我去女太皇的攸扬殿内,反而将我带到一处精致的小花园,虽不及金玫瑰园的规模,倒也雅致,依明悄然退下,远远看见有几个窈窕的身影在花海中,五彩的色块间,我用力嗅了嗅,用力打了一个喷嚏。
我实在很久没有穿这种高底弓鞋了,昨天又刚刚下过雨,我的脚底下鹅卵石一滑,眼看就要摔了个狗啃屎。
一只温暖的手猛然伸来,让我挽回了我君莫问的面子,我挣扎着爬起来,“多……多,多谢。”
我抬起头,正道着谢,然后结巴了起来,却见一个驼背的老人,弓着身子,高度只到我腰间,脸像老树一样皱起来,皮肤干枯得像树皮,他的双手指甲间嵌满是黑色泥土,身上也全是泥尘,看上去像像个花匠。
他的一只眼睛蒙着布,另一只眼睛小得跟绿豆似的,灰白稀疏的脑门上还肿着一个大瘤,我一阵恍惚,唉!这个老头怎么这么像小时候花家村的那个小孩的克星,凶恶的独眼龙张老头。
我歪着脑袋打量着驼背老头子的同时,他那王八似的的小眼睛带着混浊的光,似乎也在那里慢吞吞地看我,几乎要凑到我脸上去看了,他操着一口无懈可击的突厥语,洪亮无比:“万能的膳格里在上,依明大人啊,你怎么越变越漂亮了?”
“张老头,这是太皇召见的君夫人?”可能是怕老人耳背,依明大声说着:“还不快让开。”
连名字也一样,还真巧了,那个老人的确是耳背了,支着耳朵听着依明喊了好多遍,才慢慢踱开了去,走时还慢腾腾地一步三回头,小小眼睛谨慎地盯着我直看,仿佛是防着我作贼似的。
“这是阿史那家最捧的花匠,也是突厥最捧的花匠了,”依明嫌恶地轻拍身上的尘土,“别看他长得那样,这手艺倒真是好啊,整个王宫的花草全是他照应的,连金玫瑰园的也是。”
我微点头,进入花园中心,两个白衣人影由远及近地走来,身穿普通的粗面衣服,微沾泥土,手上拿着铁锹,竹篮,里面放着新摘的各色花草,龙胆草,秋麒麟,水晶兰,还有木芙蓉带着秋露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起,只觉五彩缤纷。
两人竟然同我一样只扎了个辫子,当前一个神情贵不可言,后面一人妩媚俏丽,却恭敬而立,都冲我淡淡地微笑,却是女太皇和皇后。
注:“恰巴”在藏语里就是奴隶的意思,“葡你”是马奶子酒的意思。
第四卷昨夜寒蛰不住鸣第一百十四章本是同根生(一)
一旁宫女接过女太皇和皇后手上的农物,我便伏地行礼:“君莫问见过太皇陛下,皇后陛下。”
“夫人快快请起。”女太皇的声音自上传来,温柔动听,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是亲自将我扶起,看我的笑脸万分慈祥,好像眼前是一个邻家普通的农妇,而不是一个国家不可一世的太上皇。
“前日不知夫人的真实身份,多有怠慢,”她微笑着引我到前面的凉亭,请我坐定,“还望夫人见谅。”
我一愣,真实身份是什么意思?
侍女奉上刚烧开的泉水,女太皇笑道:“自从珏儿亲政以来,日子轻松了许多,”她细细看了看竹篮中的花朵,然后拈起一朵紫罗蓝,抬头继续对我说道:“无事便到冬宫的花园里种些花草,有时也钻研点茶道,这些都是朕同皇后亲自种的,君老板既是茶业大享,正好陪朕与皇后一起尝尝朕柒的花茶。”
清澈见底的玉盏中紫蓝色的花朵,渐渐伸开了花瓣,绽放着神秘高雅的浅紫蓝,然后又缓缓地变成了浅褐色,皇后温雅道:“母皇,差不多了,儿臣要加一些柠檬汁了。”
女太皇笑着点点头,指着皇后倒进柠檬数滴的玉盏说道:“夫人请看。”
却见茶色自那浅蓝渐渐变成粉红,奇妙异常,我出声赞道:“果然惊艳非常。”
记得一位外国药草学家名叫约翰杰拉德曾说过:“紫罗兰拥有超越其他的帝王般的力量。它,不但让你心中生出欢悦,它的芬郁与触感,更令人神气清爽。凡是有紫罗兰伴随的事物,显得格外细致优雅,那是最美、最芬芳的事物,于是善良和诚实已不在你心上,因为你已经为紫罗兰神魂颠倒,无法分辨善良与邪恶,诚实与虚伪。”
这两位突厥最高贵的女人正如这紫罗花一般高贵典雅,我饮着她们的紫罗兰花茶,明明前一刻还紧张地思索着她们找我做什么,现在却不觉有些熏然。
微风轻柔地拂过,女太皇柔声问道:“夫人这几天住得可好?”
我垂目道:“一切安好,多谢太皇陛下挂念。”
“凉风殿实在太过阴冷,等会就让皇后接你出来,搬到皇后那里,一来夫人身上有旧疾,到皇后的夏宫可以静养,二来可以陪皇后做个伴。”
做伴,我为啥要给皇后做伴?
我笑首拒绝道:“若能同皇后做伴,是莫问天大的荣宠,只是卓朗多姆公主怀有身孕,现在的情绪也不稳定,莫问陪着她说说话,她还好些,所以莫问暂时不能搬出凉风殿。”
“夫人果然有情有意,难怪珏儿小时候为了你和踏雪公子,形同水火。”
我猛然一惊,抬起头来,却见女太皇依然对我微笑着,那双美丽的酒眸熠熠生辉地看着我,印着我微微发白的脸。的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