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她坐直身子,眼睛亮了起来,一副崇拜的表情。“你年轻的时候混过黑社会吗?竹联帮的?还是纵贯线的?”
“又在胡说八道了。”
“是你自己说的呀!”她又靠了过去。
“我是中德混血儿,托尼卡是我父亲的姓氏,鲍则是我妈妈的姓。”鲍佑年从未和任何人谈论过他的身世,所以觉得有些艰难、有些苦涩,但他已经认定了她是他这辈子的人生伴侣,就该让她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他昨晚在书房想了一整夜,整理出头绪,准备对她说出对他来说最困难的一件事。
“我父亲在三十二年前被我爷爷派到台湾来拓展市场,或许因为一个人离家在外,心里非常寂寞,而我妈妈是我爸爸的秘书,日久生情之下,他们很快就坠入情网,后来生下了我。三年后,我爸爸回德国去,却没带着我们一起回去。”
“他为什么不带你们一起回去?”
“因为他在德国已经有妻子、儿女了。”
“那你妈妈知道吗?”
“知道,但是她深爱着我父亲,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不要求名份。”鲍佑年又喝了口咖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他回德国时,有留了一大笔钱给我们母子当生活费,让我们衣食无缺,可以过着比别人还要好的生活,还承诺会和他老婆离婚,接我们过去。直到我十岁的那年,我父亲才再度来到台湾实现接我妈妈去德国结婚的承诺。可是……”
天绍慈相信他要说出这一段最不愿想起的过往,内心一定是百般煎熬,她握住他的手,给他温暖。“如果很难过,就不要说了。”
鲍佑年反过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托尼卡家族同意我父亲离婚后马上和我妈妈结婚的唯一条件,就是不准将我一起带回,并且要我妈妈以后不再替我父亲生下孩子,他们不要托尼卡家族的优良血统有任何的污点。”
“你妈妈她答应了吗?”
鲍佑年痛苦的点点头。“念小学时,学校的同学笑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妈妈宁愿跟着老公,不要自己的小孩,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上了国中后,我搬了家,在学校的学籍资料上,我的父母栏所填的永远是已殁。”
“所以那时候我无心说你住院时都没有家人去看你,你才会那么生气。对不起,我不知道沉压在你心里的痛。”
他摇摇头,“昨天晚上,我父亲从德国打电话来告诉我,我妈妈得了癌症,时间不多了,她希望在过世之前再见见我。”
“她跟着你父亲回去德国之后,有回来看过你吗?”
“没有。她把我交给我舅舅,又留了一大笔钱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那你舅舅呢?”
“他们在我上国中之前,移民到美国,我不愿意跟着去,他们才替我找了刘妈照顾我的生活。刘妈在我的生命中,比我的亲生母亲还重要。”
“以后我们要好好的孝顺刘妈。”
“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很不堪?”
“大笨蛋,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这么想呢?”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努力的工作,还把公司取名为托尼卡,其实在他的心里仍然存在着对亲情的渴望,想借着这样一个名字,和他的亲人有一点点的连系。
“我的确很笨,一件根本不是我的错,不该是我去承受的事情,却捆绑了我的心整整二十年。”
天绍慈温柔的说:“佑年,让我陪你一起去解开这个心结好吗?”
“你要怎么陪我解开这早已是死结的心结?”
“我陪你回去德国,去见你妈妈最后一面。”
“回去德国?”
“你的人生中或许有很多的遗憾,但那些遗憾都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只要你愿意放开,那就不再是遗憾。然而你若是没有回去看你妈妈最后一面,这个遗憾就会是你自己造成的,而这个遗憾将是永远无法弥补,也会让你悔恨一辈子。”
鲍佑年凝视着她,“小天,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谢谢你。”
一个星期后,天绍慈陪着鲍佑年来到德国法兰克福——他最亲的家人所住的城市,却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
心情很复杂,有着归乡情怯,又有着忐忑难安。
踏出机场,坐上托尼卡家派来接他们的车子,来到了位于郊区的托尼卡家族古堡,这间古堡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一百多年前,托尼卡家族发迹买下来后,直到现在都还住在这古堡之中。
车子驶进了最外围的大门,又开了将近十分钟才停在古堡前。
下了车,古堡前已经站了二十多人,除了穿着制服的佣人,另外还有好几个主人模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