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后,先木合突然挣扎着抓住了他,十指紧紧将他攥住,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刹那眼中竟满是乞求之意:
“带我回去,放了乐乐……求求你——”
他不及说完,药效袭来,便已经昏了过去。
刃踢开昏死过去的人,唤手下将他带走,忽又想起一事,不禁多问了一句:
“乐乐姑娘呢?”
其中一人答道:
“已按将军吩咐,行动之前就给她下了迷药,现在由都尉亲自看管着。”
他点点头,拂手让他退去,自己立在原地,借着熊熊火光看着这一地死人,忽见光亮之中还有人眼珠转动,刚才竟未被一众手下发现,正是那胖胖的七婶。
他走到她面前,见她眼珠急速开合,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冷冷开口:
“这叫血凝散,是我师父密制的毒药,无色无味,混在酒中谁也察觉不出来,中毒者血液快速凝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会在痛苦中静静死去。七婶,很难受吧,我送你一程。”说罢,剑出,血光起,一剑穿心!
他抽出长剑,默默拭去剑上鲜血,忽觉背后凉风乍起,他急速转身,剑指风来处,整个人却如中了定身咒一般突然呆住!
暗光处,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紧紧逼视着他!
一身喜服的新娘从暗影中一步步走了出来,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照得她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呆滞。她睁大空洞的眼睛茫然四顾,仿佛一时之间还不知眼前这尸横遍野的景象是真是幻!
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不断被地上的尸体绊倒,爬起来,再绊倒,她似乎失了魂魄,脸上不怒、不悲,只有一片茫然。
“乐乐……”他不自禁地轻轻唤了一声。
她的目光慢慢凝定,看着他,看着他手上滴血的长剑。
她忽然发狂一样冲过去,一把推开不久之前才结为夫妻的男人,抱起依然圆睁双目的七婶,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她不成语调地唤着她,使劲摇着那胖胖的身躯,却哪里还有一点点回应?
她抽搐着,双目圆睁着,手足并用在死人堆里爬着……一具一具尸体……大伯、三叔、四叔、夏洛、多哈、西雅……她的亲人、族人,每一个都是……死不瞑目!
她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吸着气……酒香、肉香、血腥、死亡……她只觉得全身似乎都冷到僵住了,却还是神经质一般左顾右盼,左顾右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头往哪边转,眼光往哪里看,心,又在哪里,裂成了什么摸样?
被推开的男子踉跄几步这才站稳,举目望去,那样的场景……混乱、尸体、悲怆到绝望的女子,居然、居然是如此的熟悉,那是刻在脑海中永不会磨灭的记忆……他的往昔……
他生生打个冷颤,昔年的记忆纷至沓来,仿佛这么多年的时光全部空白,他不是血腥的屠杀者,而还只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站在血泊之中,呆呆地看着亲人族人在自己面前一个又一个倒下去。那种刻骨铭心的伤心绝望,忽然被眼前的景象唤活,隔着二十年的光阴,瞬间将他击中!他目光急速溃散,胸前刚好的伤口好像又轰然裂开,撕裂之痛,犹如灭顶!他一手以剑撑地,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胸口。
筋疲力尽的女子终于停了下来,她四顾的目光凝聚到了一点,火光映照中,那双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忽然之间,她跃身而起,手上攥着一块酒碗碎片,大叫着,恶兽一般向男子扑去!
人影转眼便至,利片反射着火的亮光,当胸狠狠落下!
那样的光亮灼得陷入回忆的人猛然一惊回神,他及时抬手,死死抓住了她落到眼前的手腕!
他缓缓抬起脸来看着发狂的女子,目光中的寒气已经冻住了心中所有的起伏波动,他微一错手,碎片铮然落地,伴着那一声脆响,他一字一句开口:
“你以为还会像上一次那样轻易伤到我?”
她死死盯住他,拼尽力气压住心中呼啸澎湃的愤恨悲伤,咬牙问出三个字:
“为什么?”
“王后要见你爹,事关重大,任何人都不能有泄密的机会,能彻底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所以,”她突然笑出声,泪水却夺眶而出,“你利用我!进宫、迷药、成亲,都是你设下的局,你对我说过的话,也全是在骗我、利用我!”
他不耐烦再解释迷药之事其实与他无关,只是嘴角微扬,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那个浅笑却是瞬间灭了烈火,天寒地冻:
“我早就说过,承诺和誓言是最信不得的东西,乐乐,是你太天真!”
“那么,你、你也根本没有喝那情蛊之酒?”
“要在你父亲面前做样子还真不容易,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怎会让那种东西,控制我一生?”
她脑中轰然一响,心狠狠的痉挛,仿佛身体也在那烈焰中灼烧起来,烧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起这个躯体,她双膝一软,便向地上滑去。
刃伸手揽住她身子,见她紧闭的双眼中还在不断滚下泪来,忽然觉得烦躁,伸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