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历212年冬
锦州州府云城南城门外,数以十万计的人潮在跌跌撞撞的冲击着城墙。
这些人衣着褴褛,步履蹒跚,手持铁镐、菜刀、木棍等物,口中有气无力的喊着冲杀的口号。知道的,这是在攻城,不知道的,以为是难民逃荒。
城墙之上,官兵机械的张弓搭箭,箭矢不要钱般射出,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是一个个移动的靶子,无需瞄准,每箭射出必有人倒地。
难民如潮水般冲上来,扔下几千具尸体后,又快速的退下去,如此反复,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云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越靠近城墙尸体越多,不少地方尸体堆积可与城墙持平,攻城都无需云梯,只要把着尸体往上爬就可直上城头,粗略估计,尸体最少得有数万之巨。也亏的现在天气寒冷,尸体冻僵冻硬没有腐烂。若是盛夏,必是尸臭漫天,疫病横行。
按新汉律法,云城应有驻军两万。因各级武官扣吃空饷,使得现在仅有驻军一万三千余人。仅这一万余人,面对城外几十倍的叛军,虽有恐慌,但也可以勉强维持,哪怕守城官兵被百姓戏称为“雏军”,只因攻城大军全是老弱病残。
城墙之上太守石守信看着城下的人潮,眉头紧锁隐隐有不不忍和怜悯之色,同时带着深深的不解。
他虽是武官,却也是锦州之地的最高管理者之一,城下这些也都是他治下的百姓,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心中悲凉可想而知。
怪只怪州牧杜源,贪财好色贪婪成性,嫉贤妒能还胸无点墨,靠着给郭喜寿当狗腿子,混到了这一州之首的位置,让锦州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杜源背靠郭喜寿,那真的是肆无忌惮。在锦州公开售卖官位,而且卖的是风生水起。
如郡丞一职,那可是一郡的二把手,却被杜源明码标价的贴出来五百万两白银。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乡绅为其傻儿子捐了五百万两,没过几天竟然真让他那傻儿子得了朝廷的任命文书。
石守信听闻此事,当即抽刀劈碎桌案,大骂杜源祸国殃民。
然而,就算石守信在气愤,也不可能真的提刀砍了杜源。除了杜源是朝廷认命的一郡州牧外,更因为杜源在不断拉拢腐蚀其手下将官,不少将领都投到了杜源麾下。
在锦州郡兵中更是流传着:石太守,臭石头,吃糠喝稀没盼头;杜州牧,万金油,一年到头大鱼肉。
石守信数次下狠心想整顿军务,却都被杜源阻挠。石守信将此间之事上述朝廷却皆石沉大海。显然,朝中有大人物出手,将其所有弹劾奏章都压了下去。若非其手下还有几个体己人可用,怕是早就被杜源将其在军中架空了。
早在两年前,石守信就看出魏同友心思不纯,非一般山匪可比,就想派兵围剿其所在二龙山。可锦州被杜源霍霍的不成样子,那些所谓的“官老爷”,都是拿着真金白银捐出的官身,一个个脑满肠肥只知道捞钱,打仗就得掏钱,那可比挖他们祖坟还要让他们难以忍受。
经过“社会”的鞭笞和“现实”的毒打,浇灭了石守信的的满腔抱负,在沮丧与不甘中彻底开始摆烂,除了保证自己不同流合污外,每日皆与军中弟兄饮酒买醉,在醉生梦死中得过且过。
如今,魏同友果然揭竿而起,看着城下如同涨潮退潮的难民,石守信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头滴血怕是也不过如此。
想我石守信堂堂武将世家,集汉帝三代荣宠于一身,不但不能为民请命,还要亲自下令射杀治下之民,实在是罪孽深重。我辈虽有心报国,但奸臣当道,如之奈何!
唉!
只是天佑军的攻城方式,实在让人费解。据说,天佑军中有智虎坐镇,如此大才怎会这般不智?坐拥五六十万大军,若四面围城而攻,就云城这点兵力,绝对是捉襟见肘。那时,别说是坚守这半个月了,就是半个时辰,怕是也难以办到。就算不如此,只是让叛军中那精锐士卒猛攻一阵,云城怕是也早就易手。而今,如这般猛攻一面,哪里是智者所为,着实让人费解。攻城?呸!分明就是在让人送死。
嗯?送死?想到此,石守信不由得心头一沉。
或许,自己已成了这智虎的手中刀,在帮他剔骨割肉吧!
举目远眺,在这攻城难民潮的后面,是更多难民组成的一个个方阵,在方阵中央,是大概有十万人左右组成华丽方阵。
这方阵中的甲士,就是石守信心中所念叨的精锐士卒。
清一色的汉朝制式甲胄:硬甲、横刀、圆盾、铁枪,光鲜亮丽的晃人眼球,比之破衣烂衫铁镐菜刀,端的让人羡慕不已;年龄二十五到四十之间,全是青壮之人,比之冲杀的老弱病残,就是云泥之别;一个个站的笔挺,看着战场上的生死,眼中闪动着嗜血和残忍的光芒,比之四野歪七扭八,畏畏缩缩的杵着,眼中充满了惧怕的病夫,那就是一群狼,一群随时准备将猎物撕碎的狼群。
这十万人就是叛军底气,也是石守信忌惮之所在。
方阵中央大概有十数骑,为首一人,头戴乌金龙云盔,身着紫金盘龙铠,胯下一匹毛发漆黑铮亮的乌骓马,手执马鞭,时而对云城指指点点,时而与身后诸将交流,端的是威风凛凛,身后竖有一杆大旗,上书“天佑将军”四个大字,此人,正是叛军首领魏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