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乾元宫,数十支手臂般粗的烛火热烈燃烧着,齐齐照亮这冰冷宽阔的宫殿。
伺候在新皇身边的是以前齐王府的老人儿,老太妃身边最得脸的太监——刘德江。此时他佝着腰站在一边小心打量着那头的动静,书桌旁的人迟迟没有翻动奏折,似乎陷入了深思。
“陛下,已经子时了,不如今日就歇了吧?”他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
蔺郇被他唤回了神,低头一看,刚刚翻动的奏折还原封不动地拿在手里,上面写了什么倒是一个字都没有入他的眼。
“好。”他放下奏折起身。
这下该刘德江惊讶了,这么些天了,今日还是陛下头一次听了他的话在这个时辰歇息呢。
刘德江心里一喜,趁热打铁地道:“陛下,不如去后宫歇?娘娘们都引颈以盼呢。”
原齐王府的侧妃们已经安置在了后宫,各自封了位份,暂且还相安无事。
蔺郇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道:“你又做了哪家的说客了?”
这可是顶大帽子!刘德江机灵地道:“陛下明察,奴才绝不敢做哪位娘娘的说客。只是太后那边嘱咐奴才了,说偶尔也要提醒陛下去后宫走动走动,这样才能开枝散叶,江山后继有人呐……”
说着说着,刘德江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索性双腿一屈,噗通跪地了。
“陛下,奴才错了。”
蔺郇脸色冷淡:“太后的意思朕知道了,下不为例。”
“是,奴才记住了。”刘德江松了一口气,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蔺郇抬腿往外走去,也不说去哪儿。刘德江哪里还敢问,赶紧接了旁边小太监递来的灯笼小跑着跟上去了。
夜晚的宫城十分寂静,一座座宫殿像是伏地休息的巨兽,穿行之间,还能闻到阵阵花香。
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倒是极有忧思,原本烦躁的心也渐渐被平复下来。
刘德江再不敢吭声,走在皇帝的斜前方,弯着腰给他照路。
鼻尖一股桃花的香味儿飘了过来,蔺郇停下了脚步。
这是走到姚后的泰元宫来了。自姚后出宫后,以往最是华丽热闹的宫殿渐渐冷寂了下来,唯有宫内的桃花还尽情盛放着,丝毫不知主人已离开。
那日她饮了毒酒,本已无生还的可能,是他情急之下一掌拍下去,逼出了大半的毒酒。后来又及时地服了解药,这才堪堪留下一命。
后来她醒了便主张立刻搬离宫城,带着两名贴身宫女和玄宝出了宫,重新住回姚家。如今身体如何,他也没有再关心。
桃花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待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桃花树下。风一吹,这一树的桃花刷刷作响,摇曳下落。
他想起那日两人在这树下闲谈的景象,她笑着指着桃树说起栽种的趣事,恍如昨日。
“刘德江。”
刘德江站在不远处,听到传唤,立马上前:“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明日早朝过后,让周大人来书房一趟。”
“是。”
他捻起落在肩头的桃花,双指一弹,桃花飞出了他的手指,在空中飘扬了许久,最终落在桃树下的泥土中去了。
他扬唇一笑,双肩一松,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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