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妹与继英手对着手:“听着,这次再猜不着,我就罚你吃两块哈密瓜。”
继英刚才已经吃了两三块哈密瓜,撑得小肚子滚圆。她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大半个瓜,连连摇头,说:“我不吃,我不吃。”
细妹说:“不吃你就要猜出来喽。”她张嘴就说了一个迷语:
生在山里,死在锅里,埋在罐里,活在碗里。
继英拍巴掌道:“我晓得。我晓得。我妈说过,是茶叶。你吃瓜,你吃瓜。”
这时,吴孝增走了过来,趁细妹不注意,伸手在她的乳上摸了一把。气得细妹说:“老爷,继英看着哪。你再这样子没有廉耻,我就告诉夫人去。”
吴孝增嘻皮笑脸地说:“你告去,告去。我正要把你收房呢。细妹呀细妹,你好冇得良心。我从小多疼你,你却与夫人亲近得很。”
“谁让你没有老爷的样子?”细妹说着,拉起继英的手说,“继英,咱们走起。”
吴孝增拦住她说:“哎,你给我站住。没大没小,看老爷来啦,不说伺候吧,还要跑起?我偏叫你与我说话。来,我出个迷语。猜得出来你就走,猜不出来嘛,叫我摸一摸唦。”
细妹想走走不了,只好坐在那儿,气鼓鼓地瞪着吴孝增。
吴孝增装模作样地坐下,把继英搂过来在腿上坐了,咳嗽了一声,说:
言对青山不为青,
两人土上去谈心。
三人骑牛少只角,
草木之中有一人。
说完,自己先得意地笑了:“我料你猜不出来,打一句话,快猜吧。哈哈哈。”
细妹把头转向了一边,不理他。
吴孝增伸手把她的脸扳过来,笑嘻嘻地说:“猜嘛,猜嘛。”
继英也扯着细妹的手说:“猜呀。我要你猜。猜不出来吃瓜。”
细妹忍不住笑了。她赌气地看着吴孝增说:“我的脑壳笨,猜不出来。你说好喽。”
吴孝增说:“咋样子?我说你猜不出来唦。告诉你,你每日里都说这句话的,就是‘请坐奉茶’。哈哈哈。让我摸一摸。”
继英大喊:“你输了,让老倌摸一摸。”
细妹的脸刷地红起来。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个头虽然不高,但身材特别丰满,胸脯鼓鼓的,臀部也翘起来。吴孝增每日里只要看见她就说:“细妹,你的屁股越来越像兔子喽。”
吴孝增早就想把她收了房,一直担心花郁青吃醋不愿意而不敢提出来。可他几次拒绝了花郁青要把细妹嫁出去的建议,说从小就使惯了的,换了人他不适应。
来乌鲁木齐这几年,他的“乾茂升”茶庄经过一番苦杀苦斗,终于站稳了脚跟。他与乌鲁木齐都统合作,把新疆的茶引交由“乾茂升”专卖,所有经营茶叶的商家都要从他这儿批发茶砖。这一下与山西茶商的利益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双方暗中明里的较劲,在镇迪道台与都统衙门花了无数的银子,也未见出分晓。后来晋商干脆从陕甘总督衙门那儿直接领取茶票,不理他的茬了。
“乾茂升”的分号开遍了南北疆,在中亚的哈萨克大帐、中帐、小帐也有一些商业网点,专销他的“老字号安化茶砖”。
吴孝增初来新疆时,内地商人供分为八个商帮,其中以“晋帮”为势力最大。晋商在新疆经营多年,根基雄厚。他们的主要贸易路线是从居庸关出长城,经宣化、张家口、归化城,穿沙漠向西北到乌里雅苏台,再经科布多南行抵北疆重镇古城,所运商品为杂货与砖茶。此外,山西人还垄断着金融业务,像蔚丰厚、天成亨与协同庆票号,专营汇兑和存放款业务。各省商人在新疆经商赚取的银两,几乎全要经过山西票号汇往内地。
其次,就是“津帮”。津商以天津杨柳青人为主,原是随进疆清军“赶大营”的小商贩。像跟随着拿破仑南征北伐的法国商贩一样,这批“卫嘴子”也发了国难财,战后成为新疆的一大商帮。迪化、伊犁、塔城、焉耆、阿克苏、库车、喀什噶尔、叶尔羌(莎车)、和阗甚至于大小城镇,都有天津人开的铺子。有名的商号较多,如永裕德、同盛和、公聚成、德恒泰等。津商的服务对像主要是满汉官吏与地主,经营商品多为公文纸张、笔墨、朝服靴鞋以及宴会所需的各种海味。这些津商与山西商人不同的是,他们花钱捐官,以便在推销货物与经营方面得到官场的特别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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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十章(7)
除了这两大商帮,像陕甘与江浙以及山东、河南、福建、云贵等省的商帮,一是弱小,二是人少,不成气候。
可与晋、津商帮抗衡并呈后来居上态势的,是正在形成的“湘帮”。新疆以及中亚、俄罗斯人饮用的茯茶,多为湖南所产,这也为湖南的茶叶商人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市场。但因为新疆的蒙古、哈萨克牧民喜饮的“川字茶”和“米心茶”,都是由山西商人在湖北羊楼洞等地制办的。这种茶被称为“晋茶”,在新疆的茶叶市场中占垄断地位,一般的湖南茶商很难打开局面。
吴孝增来到之后,因为有左宗棠的亲笔推荐信,加上甘肃原来的藩台文廷玉是他的亲戚,新疆的官员还指望协饷过日子呢,因此对他的“乾茂升”给予了很多照顾,面子大得有时连天津的官商也要避让三分。湖南的茶商一向受山西与天津商人的挤压,现在吴孝增风头甚劲,都来巴结他,唯他的马首是瞻。不到半年,吴孝增就被推举为湖南同乡商会的会董。吴孝增除了到各地分号去巡视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乌鲁木齐的湖南会馆里。
他今天有闲心与细妹逗着玩,是因为近日喜事不断。不但邸报上说文廷玉升任喀什噶尔帮办参赞大臣,而且乌鲁木齐新来的都统欧阳春霆竟然是花郁青丫环菊湘的丈夫。原来的都统离任时,他还担着心哩,只怕朝廷调来个山西人,那可就糟喽。不料那天他代表湖南商会去谒见都统大人时,聊天时知道了这件事。他喜出望外,可当时却没敢说明。他是担心都统的面子上下不来。想想看,一个二品的武官,堂客竟然是一个茶叶商人老婆的丫环。这件事传扬开去,都统脸面尽失,他还有好日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