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字都成灰烬,我便在你胸口了
“台北火车站。”左脚刚跨入计程车开了四分之一的门,右脚还没来得及甩掉沾上鞋底的湿泥,我便丢下这一句。“回娘家吗?”司机随口问了一句,然后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虽然是大年初二,但我却是单身一人,只有简单的背包。还有,我是男的。即使雨下得很大,仍然只能改变我的发型,而不是性别。我不是高桥留美子笔下的乱马,所以不会因为淋到冷水而变成女生。
“今天真冷。”
“嗯。”
“淋湿了吧?车后有面纸,请用。”
“谢谢。”
“赶着坐火车?”
“嗯。”
“回家吗?”
“不。找朋友。”
“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
月台上的人当然比车站大厅的人少,不过因为空间小,所以更显拥挤。车站大厅的人通常焦急,月台上的人则只是等待。而我呢?我是焦急地等待。爱因斯坦说的没错,时间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等待的时间总像是失眠的黑夜一样,无助而漫长。而该死的火车竟跟台北市的公车一样,你越急着等待,车子越晚来。
“下雨时,不要只注意我脸上的水滴,要看到我不变的笑容。”
突然想到荃曾经讲过的话,我的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那天下着大雨,她没带雨具跑来找我,湿淋淋地说了这句话。
“帮个忙,我会担心你的。”
“没。我只是忘了带伞,不是故意的。”
“你吃饭时会忘了拿筷子吗?”
“那不一样的。”
荃想了一下,拨了拨湿透的头发,“筷子是为了吃饭而存在,但雨伞却不是为了见你一面而存在。”
荃是这样的,她总是令我担心,我却无法说服她不令我担心。
相对于明菁,荃显得天真,但是她们都是善良的人。
善良则是相对于我而言。
“为什么你总是走在我左手边呢?”
“左边靠近马路,比较危险。”
明菁停下脚步,把我拉近她,笑着说:
“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个善良的人。”
“会吗?还好吧。”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很善良,但你比他们更善良。”
我一直很想告诉明菁,被一个善良的人称赞善良是件尴尬的事。
就像颜回被孔子称赞博学般的尴尬。
我慢慢将脑袋里的声音释放出来,这样我才能思考。
这并不容易,所有的声音不仅零散而杂乱,而且好像被打碎后再融合。我得试着在爆炸后的现场,拼凑出每具完整的尸体。然后我开始意识到我是否正在做一件疯狂的事。是疯狂吧,我想。从今天早上打开香烟盒想拿烟出来抽时就开始了。搞不好从突然想抽烟这件事开始,就已经算是疯狂。因为我戒烟半年了。
有一次柏森问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是什么?我想了半天,只能想出钥匙忘了带所以从十楼阳台翻进窗户开门的事。
“这叫找死,不是疯狂。”
“熬了两天两夜准备期末考,考完后马上去捐血。算吗?”
“仍然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