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同若白拔剑一战。”
任平生顿了下,而后慢悠悠地“哦”了声,绕过即墨青夜,踱步到她身后的梅若白身前。
梅若白头垂得愈发低,穿着有宽大兜帽的长袍,几乎将整个脸都罩住。
任平生十分幸灾乐祸道:“我看看。”
梅若白愈发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抬起头,拧着脖子眼神撇向一边,露出鼻青脸肿五彩斑斓的一张脸。
“嘶。”任平生啧啧称奇,“对亲师弟,下手可真狠啊。”
梅若白嘟囔道:“师姐从来不知道何为留手。”
每次试剑,都是往死里打的。
即墨青夜若有所思道:“相较从前,若白的剑更活了。”
她自少年时就因蛮族侵袭而四处流亡,没读过什么书,后来大了所学的道法都是在明心书院蹭课蹭来的,说话不如其他人那般文绉绉的,总是透露着生机勃勃的直白。
任平生挺喜欢这样的人。
“从前,若白仿佛是七窍通了六窍,再怎么努力练剑,总还是没参透真正的剑意,如今却能感觉到他的剑意在活过来,不像是从前那般僵硬了。”
即墨青夜于是点头:“你留在这吧。”
她这话是对梅若白说的,任平生却转头看着她,笑盈盈地问道:“那剑尊自己呢?”
即墨青夜想了想,高束的墨色长发在晨风中轻舞,拂过缠在她指尖的鸦青色缎带。
她又笑了下,依旧是那副潇洒果决的模样,说道: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况且——”即墨青夜摩挲着自己的剑鞘,兴致勃勃道,“和天上那位作对的事,我爱干。”
不愧是因为和蛮族的仇怨而将剑阁主峰直接建在落日城的剑尊。
任平生认识不少惊艳绝伦的剑者,洒脱自在者有之,冷厉孤绝者有之,与她交情最深的自然是砚青,而面前这位剑尊,比之砚青多了几分热烈和生命力。
她像一团永不停息的野火。
即墨青夜带着梅若白匆匆来又匆匆走,任平生则在学府后山的云中廊道独自呆了一会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上午太阳被云层掩盖,天一直阴着,照得人心头发凉,就连无端的风起和叶落都变得如此寻常,叫人生不起任何疑心。
那声仿佛枯叶被人踩过碾碎的声音极为轻微。
可就在转眼间,枯叶碎裂化为无数致命坚针齐齐袭来,这番变化动静极其轻微,就连任平生的发丝都未曾撩动,黑色魔力仿佛漩涡,将此间所有的变化悉数吞没。
任平生眼波未动,背靠着廊道,仿佛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
她只做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动作。
抬起手,就像翻开一本书或是揭开一幅画那样,在空中拂动了下。
几乎瞬间,她周身的空间就像被掀开的水帘,泛起波浪式的褶皱,似有浮光轻跃,愈发令人惊异的是她竟真的将周遭的空间彻底揭了下来。
远处的山,近处的水,垂落在手边的云层,经过时会发出沙沙响声的落叶,都轻飘飘地被从现实世界中撕开,又轻飘飘地落入画里。
这幅画没有卷轴亦没有装裱,若细看便会发现,若非纸张并非是寻常所见的黄纸,将它形容成画,不如形容成符纸更贴切。
一同被揭下融入画中的,还有那暗中袭来的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