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捂着眼睛忽然说:“要不算了,算了……我们……”
她想说,回家。
又想那些药水不能倒灌,已经打进去的那些,会怎么样。
江新停尾音也带哭腔了,竭力撑住沈绣的身体:“妈,你再亲亲它吧……”
话音没落,腰果就闭上了眼。闭得挺安详,就像看电视的时候,在沈绣腿边睡着了。
六年前失去小啾,没有人比江新停更理解沈绣此时的感受。宠物对主人来说,是陪伴,是记忆,是自己的一部分。
火化后腰果被埋在宠物公墓里一片柿子树下面,此时冬天没留下什么叶子,但看过秋日时拍的照片,那一片柿色火红,冒着甜味儿,是个热闹的去处,腰果一定很喜欢。
程秉游是再晚一些从远郊赶回来的,本来觉得沈绣扛不住,她这两年心脏也不是太好,但看被两个孩子照顾得还好,尤其是江新停,顾前又顾后,才算放下心来。
不管之前经历多少龃龉,此时共同经历一场失去,使得他们互相安慰,联结紧密。
回城的路上,雪早已停了,程思稷开车,江新停在副驾,程秉游和沈绣坐后座,一辆车刚好整齐坐满,车窗外残存雪色,车里暖气开得正好,难得有家的氛围,让程思稷油然而生一种满载而归的感受。
行至半途,程秉游握了握沈绣的手,给予一个释怀的眼神,转而问前面:“你们办手续了吗?”
是在问复婚的事。
程思稷和江新停短暂对视一眼,回答:“还没有。”
然后又是一段沉默,程思稷瞥见江新停紧张的小动作——下意识搓揉左手无名指的根部,他抬手过去覆着他的手背摁住了,要他安心。
车驶出高架桥下面的阴影区,一点日光破开云霭。程秉游开口:“早点办。别拖着小江,不像话。”
程思稷又去看后视镜,在那里和沈绣对上目光。
“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沈绣语气还硬着,眼神却温软些,又留下一句,“我不管。”
其实江新停早就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他想这次回来要二皮脸一些,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什么都想过,反正要他离开程思稷,门都没有,却没想到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二老的松口。
江新停一颗忐忑的心落地,在安全带的束缚下,他奋力扭过半边身体,露出眼睛都要看不见的盛大笑容:“谢谢爸妈。”
沈绣忽然觉得,别看这孩子又是染发耳钉,又是电子竞技,好看是真挺好看的,乖得很。
先送程秉游和沈绣回家,然后再送江新停回彩虹soho,小孩儿下午还有训练,昨晚睡得不太好,还想提前补一会觉。
车开进停车场,江新停手指搭在门锁上,正要下车,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之前那条休闲裤干洗好了。你着急要的话,我上去给你拿下来。”
程思稷打开抽屉,再伸出手时,掌心躺着江新停那两粒耳钉。
随后程思稷倾身过来,带来很淡的琥珀香水的味道,抬手拨开他耳侧的发,给他戴上,一时四目低垂,眼睫在交错的呼吸中颤动。戴好后,程思稷微微拉开距离,但还是足够看得清对方眼底。
江新停望进他的眼里去:“我反悔了,耳钉换不回你的裤子了,我想要别的来换。”
“要什么?”
“想要之前的婚戒。”江新停抬起左手,五根纤长手指微微分开,笑意很生动,“差了一点什么,是不是?”
程思稷被他的笑沾染,唇角勾起一些:“下次见面时带来。”
倒是一直仔细收着,搁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两枚整整齐齐嵌在蓝色丝绒盒子里,他有时失眠会拿出来看,后来不看了,因为看后失眠得更厉害。
江新停就说好,手指扣在车把手上扳了一下,车门没开,于是又抬眸,去向程思稷要答案。
“不想放你走。”程思稷说,“想再看你一会。”
又问:“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江新停摸摸程思稷的脸,假模假样地叹一声:“彩虹soho离得观别苑很远哎。”
程思稷“嗯”一声,扬眉:“明白了,我想想办法。”
看程思稷动用钞能力满足私欲的样子就像个小孩,江新停乐不可支,又扳动门把手说:“那现在呢?”
“你就在车上睡。”程思稷说,“我陪你一会。”
也行。
江新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将座椅向后调,然后舒舒服服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嘴角先颤,随后弯一点,再然后抑制不住地勾起来。江新停睁开眼,语气笑意明显:“你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