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姐儿歪头看大姐,警惕道:“你不会骗我吧?”
“大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夏姐儿这下放了心,提着脚就往里走,看着姑姑姐姐不跟着一起走又怕了:“你们不进去吗?”
水姐儿看着门口道:“我们先把风,你快些,嫂子回来了我们给你拦住,有我娘在她不敢打我。”
夏姐儿感动地看着几个小伙伴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月姐儿把头贴在门上,许久都不见孩子哭,就朝后一招手:“没问题,嫂子不在,咱们家去。”
夏姐儿已经被梅姐儿拉着换了衣服,见着大姐姑姑笑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们真是我亲大姐、亲大姑!”
张知鱼看着这孩子的脸,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在骂人,但她也没功夫管这小孩儿,趁着李氏没回来把脏衣服往水盆里一泡就找梅姐儿梳头去,孙婆子也不想听那家里成天鸡飞狗跳孩子音儿,遂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到。
即使逃了顿打,张知鱼的好日子也到了头,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张阿公就在门外不住地敲门,把鱼姐儿挖起来一块儿去保和堂,平时没事儿大家都是走路去,这会儿不赶时间也一样。
这是鱼姐儿第一日正式上工,本来赵掌柜是让她掐着时间专门去给豆娘扎的,张阿公做的却是个长久打算,想让孙女一去就不回头,早想好了这半个月要让她从早到晚待在保和堂混脸熟。
豆娘还在昨儿扎针的那间屋子,谷二郎倒是没在,药铺晚上不是自家人不能留宿,若有坏心眼的人换了药材,治死了人,整个铺子都得完。
豆娘还是因为她都起不来床才允许睡在保和堂。谷二郎听了也没吱声,晚上抱了被子睡在板车上,五更天就出门做活去,白日找了个婆子一日二十文来照顾豆娘。
张知鱼熟门熟路地给豆娘扎了针,又看看她的被子问:“你昨儿还流血吗?”
豆娘脸上已经有了点血色,“起夜的时候出了一点,其他时候都没有。”
张知鱼道:“你拖得太久,得扎半个月才行,现在有一点不要紧,要是多了就喊大夫。”
豆娘听了点点头,虽然丈夫没说,但她隐约也知道自己进保和堂不是用的正当手段,家里的钱粮虽是婆婆掐着,但她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光看谷家拖上半月才下定决心进城看病就知,他们是绝拿不出住在保和堂这笔钱的。
保和堂毕竟是药铺不是什么善堂,本来病人就多,这间屋子是不可能专门给豆娘做病房的,只因她在这儿,保和堂干脆就让看病的妇人都往这儿来,单独的一间房,除了大夫再没有外男,她们倒还自在些,说病情也不支支吾吾让人猜半天了。
这会儿的妇人生病,若非伤寒感冒,大多都是妇科病,但所有的药铺几乎都只有男大夫,这样私密的事,她们连亲娘都难以启齿,更别提大夫这样的外男,从来都是苦熬的多,看病的少,不到生死关头素来不往药铺走。
豆娘这间屋子如今站的一群,大多数也是年过四十的老妇人,孩子都跟她爹差不多大,她们长在市井性格泼辣,但年轻时没有丈夫婆婆陪着也是不敢来的。如今年老珠黄,流言蜚语又去了另一波水葱样儿的女孩子身上,这才挪出空子独自来看看大夫。
大家先前见鱼姐儿进来撩开豆娘的帘子,还当是豆娘的小妹,但这道帘子又不隔音,等鱼姐儿给豆娘问东问西地扎了针,大家才知道这竟是个看病的小大夫。
渠老娘家里是开茶馆的,就爱跟人聊天儿,十乡八里再没她不知道的八卦,坐在凳子上冷着脸问:“这是谁家的姐儿,以后可也要做医娘?”
鱼姐儿就来了兴趣,民间看来也有女大夫嘛,阿公说的不准,便告诉她:“我姓张,叫张知鱼,大家都叫我鱼姐儿,我阿公在这做大夫,我也跟着他学。”
渠老娘想了想这不是医娘的路子,就皱眉问:“你是不曾拜在大仙门下做仙童?”
张知鱼很奇怪:“我是要做大夫,又不是炼丹修道,我拜哪门子仙儿?”
豆娘在乡里长大对这些事比城里人还清楚得多,就跟鱼姐儿解释:“你人小不知道也不算错,我们乡里有妇人生病,最长找的就是仙姑,她们都是道馆里拜过师,学过艺的,有些治病的手段,乡里也叫她们医娘,我家最开始也喝了她两道黄符水,就是不管用。”
“不给开药吗?”张知鱼呆了,这不就蒙古大夫?不把人治死就算不错,还指着病好就可笑了。
豆娘笑笑没说话,开当然是开的,有没有效就看天尊老爷保佑,活不成也不过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今儿坐诊的是闵大夫,在旁边听得这话气就有些不顺:“这些野姑子野道士,把咱们大夫的名声都给败坏了,他们一天到晚打着药祖的旗号四处敛财,把人治死了不少,还赖在大夫头上,士大夫好些都觉着我们不是个东西,不然何至地位这样底下。”
大夫地位低下当然不只是因为行骗的人太多,但这绝对也要占很大一部分因素,听闵大夫这口气,坑蒙拐骗的野大夫在民间看起来十分猖獗,便问:“衙门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