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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我们俩是大队部通信员!”两人一起说。  他们分别对两个姑娘点了点头,“你看,郭秀英还是我们郭总经理的本家呢!”李科长这么说着,大家便哈哈大笑起来,“二位同志订位了吗?”郭总经理的本家问!  “有,早订了,”春才说,“是你们王书记给订的,我姓郭!”春才说这话时脸上一派自得和从容。  “哦,知道了,知道 了!贵客光临,赶快请!”那个叫刘麦青的以手指路道,“我们书记和大队长等会儿去看你们!”  他们就上去了,两个姑娘径直把他们带到了“大队部小餐厅”。  坐下之后,叫郭秀英的姑娘说:“这是我们这儿规格最高的厅了,服务也最好!请问是否点菜?”  “让我们李科长点菜。”春才一边用湿漉漉冒着热气的毛巾擦着脸,一边示意那姑娘让李科长点菜,李科长也在用毛巾捂脸,就说,“你点,你点,还是郭总经理点菜!”两个人推辞着让小姐有点儿不知所措。  “哎呀,李科长呀,点个菜怕什么?又不是外人!”春才说着就把印得像“红宝书”似的菜单推到了李科长面前。  “哪我可不客气啦!”李科长放下毛巾,拿起了菜单熟练地翻了起来。这时,春才才有空闲仔细地把这间怪模怪样的饭厅打量了一番——  屋里最主要的陈设是一张农村谁家都有的八仙桌,桌子四周摆八把简单的木制高背椅,正对门口的那面墙上,贴了一张毛主席对着千千万万个穿绿衣服、戴红袖章的人挥手致意的画像,他老人家红光满面,一脸灿烂。其他人则欢呼雀跃,手里高高举起“红宝书”,有的笑得开心,有的笑得虔诚,有的笑得激动万分,有的笑得涕泪滂沱……那场面真是热火朝天、热情洋溢的最好注释。  春才当然不能理解画的全部内涵,但是他看得非常仔细,因为在他印象中,从他记事儿起,他们老家当屋的墙壁上也贴过同样的一幅画,而且好多年都不曾换掉,一直到了他十二岁或是十三岁时,才换了一张“叫岁岁有余”或是“招财进宝”的年画。那画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李科长还在点着菜,他便继续看“西洋镜”。其它两面墙上斜贴着不少标语——“以阶级斗争为纲!”“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人民公社好!”“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还有一些旧得发黄的报纸,上面有一些他似懂非懂的大标题,什么“伟大领袖毛主席亲切接见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把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等等。  这时,李科长已经点好了菜,“郭总,你到这儿该不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吧?”  “什么?”春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再教育?”他又问。  “贫下中农再教育,”李科长说,“我看你看的那么起劲!”  “好玩呗。”春才回过神来,似是而非地明白李科长在说一件和这里装饰有关的事情,他喝了口茶说,“其实我只记得一点点,基本上都不记得。只记得那时候我们村一个秃头女人,家里穷,偷了生产队三只地瓜,被村书记和几个民兵抓住了,就全村开‘斗私批修大会’。还有就是一个成份高的地主,被架起来开什么‘喷气式飞机’!”  “那多好玩啊!”李科长比春才年龄还小,他对那段历史更不清楚,所以充满茫然的好奇说好玩也就不足为奇了。  “好玩儿啥啊!”春才睁大眼睛说,“可恐怖了!那个女的后来投井自杀了,那个老地主被他们架着‘喷气式’往树上撞,脑袋都破了,满面鲜血直流,没多久也死啦!”  “那么恐怖啊!”李科长惊骇地说。  “那还骗你!”春才认真地说,他怕李科长不信,又说道:“一个是我们家左邻居,一个是我们家右邻居”。  “那你们家够幸运的,”李科长大笑了一阵,然后又说道:“两边都着火,就没烧你们家?”  “我们家上查八代全是农民,”春才正儿八经地边看李科长边说道,“成份好啊!那年头成份好比什么都管用、比什么都光荣!”  这时菜上来了,春才举起茶杯说,“李科长,我这儿就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说着便把杯子举到了李科长面前。  “哎呀,郭总,你少喝两杯吧。你不能领导干部特殊化啊!是不是?”李科长半调侃半认真地说。  “不行,不行,我戒了好长时间了。”春才说到这儿,又后悔了,他这人还没撒过什么大谎,一说谎话就紧张!可刚才的话明明白白告诉人家以前是喝酒的!那么为什么现在又不喝了呢?这样很快就得把‘柯西亚酒店’的老底儿端出来!可是,那些东西太上不得台面了。  春才卡壳了!急得面红耳赤,心在飞快转动——他记得霍辛“给他提高素质”时说过,城里人讲究场合,有些场合别人装正经你就得装不正经,有些场合别人装不正经你就得装正经,有些场合别人装正经你也得装正经,有些场合别人装不正经你也得装不正经,有些场合别人真正经你也得真正经。说实话,他当时费了好大劲还没把那几句破话想明白!包括今天,这场合属于上面的哪种情况,他仍然想不清楚!但他知道:绝不能把那天的丑事说出来,那样就会给人家瞧不起了!这该怎么办?其实卡壳时间很短,只不过上不得下不来短短几秒钟,把他急得右边软肋都隐隐地痛了,像蚂蚁在里边轻轻啃着——‘滋溜’一痛——使他迅即想到并随口说出,“你没听说?我是肝上出了点问题,所以不能喝,真不能喝!”说完,他在脸上尽情描绘出真诚来,让卡壳的尴尬、语塞的窘迫、说谎的艰难都用真诚来装扮!    

钱是文盲的文凭(4)

“那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以茶代酒,我就以酒代茶谢谢您了。”看着春才刚刚那劲头,自己都为春才着急的李科长,闻着“高度茅台”浓浓馥郁的酱香,自己也为自己着急了。他想,不要让春才再解释了,那是两个人共同的难受!终于,他像开恩、像施舍、像皇帝对死囚大赦般慷慨地说:“来,干了!!”  他们就一边散漫地聊天儿,一边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最后,李科长问春才,“兄弟。有啥事尽管说。”  “是这样的。”春说着,边把那个“圣凯诺”西服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我一个南方朋友给我办了一套文凭,我给他说的是要办就办‘假的真文凭’,咱出真价钱。可现在这东西我弄不准,用你老兄的火眼金睛过过眼。如果是真,咱二话不说给人家钱,如果是假,就退给他。你说像咱这身份,世面上人五人六的混,要是弄个假家伙,那不笑掉人家大牙!?”  李科长仔仔细细地看了包东西中的每一件,正着、斜着、横着、竖着、反复变换角度看了,他脸上渐渐凝重起来、矛盾起来、迷茫起来,不是因为别的——他也搞不清楚了。他看那几件东西,是假的吧,精细得无可挑剔,你说是真的吧,现在都啥年代了,哪里还能办得到正儿八经的‘假的真文凭’?李科长面对着那套东西发愣……然后,脸竟然成了雨过天晴的夕阳般红彤彤煞是壮观的一片。再然后,从脖子根向上慢慢泛起了青紫,好像刚从乌云翻滚中熬过来的天空又遇到了乌云接太阳。后来,他看着那只“优秀学生”牌,感到越来越晃眼了,他那先前白净的脸也完全为猪肝色淹没,像一只半透明的橡胶皮囊里注满鲜红的血——是酒劲上来了!  看着李科长的“血脖子”——的确没有青筋在雪白皮肤下泛青光的医生晓晓漂亮!——在酒气里醺了半天的郭总,好像被酒气醺醉了一样,莫名其妙在脑际闪过这个奇怪念头,这让他脸上不自觉地烧了一下,其实他这个念头很客观,李科长即使不喝酒,脖子也漂亮不过晓晓!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不该分神去想脖子上青筋在雪白皮肤上泛青光的她——自己——李科长都应该把精力集中在霍辛办回的那套玩意儿到底是不是真的上!  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春才想。  可是,李科长分明越来越稳不住眼神——他惊异发现,李科长瞳仁里幽光恍惚,把杯酒未沾的自己的眼神都引得恍惚起来——使劲闭上眼,快速地来回摇了摇头,才把自己的眼神稳定住——李科长依然故我的恍恍惚惚,他对他的恍恍惚惚的目光恐惧不已,像避瘟神似的躲过和他目光对视,从躲避开他目光的角度上看李科长的脸,这样才制止了自己的恍惚。“李科长,李科长!”春才叫道。  “呃、呃!”李看科长一边应着,一边做了个闭眼摇头的定神动作,很吃力地睁大眼睛说,“怎么啦?怎么啦?郭老板。”  春才笑了,笑了好一会,“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春才急切地问。  “什么是不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李科长一边含糊不清地应着,一边拿起了碗碟边上的湿毛巾,把自己的脸认认真真地擦了又擦,尤其仔细地擦了自己睁开困难的双眼。“看样子这东西是真的,你看那东西做的那个精致啊!”说这话时,李科长好像又没有喝醉,而是清清楚楚。  “你不是说过有一个什么网,只要一进去就马上可以验出真假来吗?”春才。  “哦?”李科长说,“我也想起来了,这样吧,你把这些东西先放我这儿,我明天一上班,叫上我们几专家,专门给你办这个事!你看怎么样?”  “好!”春才感激地说,“爽快,够朋友!”  送李科长到家,下车伊始,他还东倒西歪步履蹒跚,当他站在楼梯内的洞窗后,看见春才开车已拐弯抹角出了小区大门,汇入街上红红火火闪闪烁烁的“流车河”——这时,他异常清醒起来,他知道,在老婆面前装醉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挺满意农民兄弟的饭局,很为自己能把酒喝到这种境界高兴。继而,他自言自语道:“这个‘货’真……”不知道他说的是‘货’还是‘霍’,如果说的是‘货’,应该指的春才,如果是‘霍’,那只能是指霍辛!可好像今天一点儿也不关霍辛的事儿,春才也没有任何照应不周!那么,他究竟指什么呢?反正他是说了,其所指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了!  李科长回到家,想象征性安抚安抚老婆的情绪,时机非常好,孩子在房间里写作业呢,他过来抱住正在看《来来往往》起劲的她,她没有拒绝,他就把脸凑了过去,他鼻孔中呼出的酒气搅合了她的兴致,于是,她含情脉脉地说,“满嘴酒气,滚一边去!”说着,打开了他的手,安抚活动就这么壮烈的结束了!——他拔了一个人的电话,通了,“喂,是我,你在哪儿呢?!”看样子是挺熟的一个人。  “在龙‘潭龙阁’桑拿啊,又发什么不义之财吧!”他说这话时特意瞟了老婆一眼,意思是告诉她,怎么样?我比他们还好一点吧,听听他们都在干啥!我就喝杯鸟酒,回来你还不高兴呢!  “清白?你清白呀,你要是清白,那墨水们非委曲得把眼泪哭干不可!”  “别这么说?那你让我怎么说?你小子,谁要说你是个好鸟,那鸟类只能用集体自杀抗议了,小心世界动物保护组织以谋杀鸟类罪起诉你!”他一边应着那人,时不时睨老婆一眼,用眼角的扇区余光表达得意!     。。

钱是文盲的文凭(5)

“行了、行了,我不去了,我知道这事该怎么办,以后积点德吧,那人挺老实,你怎么……?”他还在说,说完这句他再斜眼看她时,眼里却充满了请功或是表白一类的神情。  “什么、什么?富人是穷人的恨,巧人是笨蛋的痛?这他妈什么理论?我没听说过!你恨人家啥呀,人家有这运气,不替他高兴吧,至少也用不得小人之心嘛!”  “没办法平衡?这就是你小子心术不正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你他妈的心太黑了吧!”  “行了、行了,我他妈已经上了你的贼船,反正你们俩我只能帮一个。对。这件事上没办法都帮,就这一次,以后再干这缺德事,别再扯上我。我可不像你,眼里容不得麦茫的货色!好,再见!”  第二天.  快十二点时,春才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就听那头问,“郭总经理嘛!”  “是的、是的。”春才说,“我是郭春才,是李科长吧!”  “是这样的。”李科长说,“你那个证啊,涉及是个马来西亚的毕业证书,国内教育网没办法查到。”  “那就是假的罗!”春才在这边有些垂头丧气地问,“查不到还能真的!?”  “话也不是这样说。”李科长说,“我们这边好多人,包括一些权威专家,都看不出它是假的。”  “那就是是真的?!”春才问。  “也不能这么肯定,百分之###十吧。”李科长说,“要是百分之百打保票,谁也不敢。不过,既然国内教育网上查不到,那也就无所谓真假了,即使谁都可以怀疑它的真实,却谁也无法证实它的虚假,那么,你就大可以放心地用了!”  “噢,我明白了,基本上是真的!对不对?”春才问。  “可以这么说吧,可究竟信不信,还得看你的感觉和态度!”李科长说。  挂了电话,春才闷闷不乐挺深沉的样子想了老半天,最后他下的结论是:霍辛基本没骗我,有机会的话,多个心眼儿再检查一下!    

钱是官迷的念想(1)

好事像梦一样接二连三接踵而来疯狂拥抱春才时,春才的寂寞也达到顶峰,一方面成就感剧烈膨胀,另一方面情感落寞空前。多少年如一日相同的阳光,用每天近似的姿态照耀着已迥然不同的春才。那种坐在办公室里发愣的情形,可的确不是件幸福事情。好在,还有好事正向春才大踏步走来呢!  春才常想,钱、可真是一种奇妙东西——就拿当官这事儿来说,那是多少年孜孜以求的梦啊!可放羊是当不了官的,种田也是当不了官的,发财了就当官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真是奇怪极了!奇怪极了!  就那么想当官吗?  是的。这没什么奇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古人为什么要读书?还不是冲着那句“学而优则士”?人一入了仕途就不用担心颜如玉、黄金屋的问题了。这种逻辑连中国最没文化的农民都懂——别看他们大多不识字,可从盘古开天地至今的帝王将相,历史名人,风土人情,趣闻轶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当官的好处他们是深深知道的——据说,有一个市长到一个农民伯伯家搞扶贫,他们家的生活大有改善之后,市长就要回市里,问老伯:“还有什么要求吗?”老伯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了老半天不好张口,市长说:“别不好意思,有什么心里话,就直说吧!”老伯终于开口说道:“你让我儿子当村长吧!行不行?”市长不解地问:“为什么呢?”老伯说,“我儿子当了村长,你就不用扶贫,我也穷不了!”市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是吗?父亲那时把自己送到派出所,不是也想让自己当官吗?——霍辛说的更明白:“不想当官?妈的,除非他不是人!” ——现在,像在“梦州”漫游一样,就当了官了。  毕业证书办好之后,霍辛抓得很紧,没过几天就拿回来一大堆表格——什么“聘用干部合同书”,“聘用干部民意测验表”,“聘用干部政治审查表”……统统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兴冲冲地提到了春才办公室——  进门他就把那个袋子放在了春才的桌子上,春才抬头看看他,霍辛一脸春风,说,“老板,你的事儿差不离了!”  “啥事?”春才问,“啥事差不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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