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妃:“先生你笑什么?”
孙武:“王妃,请恕孙武来自山野,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懂得后宫之戏,也无法把良策教你,帮不了你的忙。王妃夜里到孙武这里来,多有不便,请王妃自重,大驾回宫吧。”
七、皿妃嫁妹(3)
有意回避?
摆脱后宫之战的干系?
避免纠缠?
孙武站起身来,做送客之态。
皿妃嘤嘤地哭起来,眼泪簌簌的,样子十分动人。
孙武有些着急:“王妃你哭什么?不要在这里哭!王妃之泪可以动君王之心,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处?请王妃回宫吧。”
皿妃:“孙先生不肯救我?”
孙武:“孙武无计可施。”
皿妃:“孙先生是怕被牵连吗?”
孙武:“我与王妃素昧平生,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呢?王妃回到深宫长门去,孙武浪迹于红尘之中,从今以后都毫无瓜葛。”
皿妃:“孙先生铁石心肠!”
孙武:“是。心肠如铁。”
皿妃:“你——眼睁睁地看着弱女子在长门一死吗?”
孙武哈哈笑起来:“王妃何出此言?王妃反反复复说一个‘死’字,并非不怜惜生命,王妃你是示之死以求生!”
皿妃一愣。
眼泪打住了,水汪汪的眼睛打着闪。
皿妃深深地施了一礼:
“谢谢孙先生教我以计谋。”
“孙武教了你什么?什么也没说。”
“小女子就此拜辞。”
“请。”
皿妃重新把自己包装好了,立即起身而去,走得很轻快,顷刻间融入了夜色之中。
总算把这位王妃打发掉了!
孙武苦笑了几声。
孙武呆呆地坐着。深秋的风从开着的房门溜进来,吹灭了烛光,屋子里顷刻之间黑了下来。只有一条窄瘦的月光,门里门外地躺着。黑暗像是突然间漫上来的水,月光似水中一条僵死的蛇。孙武没有叫田狄重新点起灯来。点了灯做什么?他的心像这无边无沿的秋天的夜一样茫然,没着没落。他突然感到无所事事和无所适从,琴书也懒得动了。往日雄心勃勃地在竹简之上呕涂心血的激情,忽然之间消失了。他为自己设计和设想过磅礴宏大的人生,如今看来是这样地渺茫。他从齐国狂奔到吴国以求施展才智,他奉献《孙子兵法》十三篇渴望强国治军,不料却被“挂”在了半空。他万万没有料到,兵法谋略竟然只能被用于后宫粉黛们的争风夺宠。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不肯痛痛快快地为皿妃出谋划策。他想,自己尚未为吴王所用,如果不慎,掉进后宫的争斗旋涡里去,那将是十分麻烦和可怕的事情。他用些模棱两可的话,急于把皿妃打发掉,皿妃竟然虔诚地致谢而去。他为自己的谋略仅仅用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妇人斗法,感到十分地可叹又可悲。
门关上了。
秋风戛然而止。
是帛女。
帛女不打扰他,连灯也没来点燃。
就因为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爱,全部铺展在竹简之上了,本来木然的帛女,近来甚至在感情上完全冷淡和冷漠了。他想,他应该给帛女些温存。他想,他也许应该和世人一样,应该回到罗浮山去稼穑,去灌园,去到酒坊里让粮食发酵。或者,就像勇士要离那样,剁了手,杀了妻,痛痛快快地去流血,去死,去做一介匹夫,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不。
他险些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