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江慈,见她吃得有些急,终忍不住道:“你慢些吃。”
江慈有些赧然,转过身去。卫昭长久凝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觉,她的身形,竟比去年初见时,瘦削了许多。
这日马车行得极快,终于天黑之前,进了玉间府。
江慈透过车帘的缝隙,见到城门上那三个大字“玉间府”,不由有些兴奋,拍了拍卫昭的手:“三爷,到了玉间府了。”
“废话。”
江慈也觉好笑,道:“我听人说,玉间府的小西山有道‘玉龙泉’,如果人们在夜半时分,能听到那泉水唱歌,便会从此一生安宁,再无苦难。”
卫昭哂笑:“无稽之谈,你也信。”
江慈面上一红,卫昭看得清楚,语气有些不屑:“你这好奇心重的毛病迟早害了你。”
江慈嘟囔道:“这不已经害了吗?”
马车在城中穿过,又拐来拐去,天色全黑,方在一条小巷深处停住。
听得马夫的脚步声远去,卫昭如幽灵般闪下马车,江慈跟着跳下,卫昭顺手牵住她,由墙头跃过,落于一院落之中。
院落不大,房舍不过五六间,廊下挂着盏红色的灯笼。院中藤萝轻垂,架下几张青石板凳,凳前一带迎春花。初月的光辉和着灯光轻轻投在嫩黄的迎春花上,迷蒙中流动着淡淡的清新。
江慈极喜爱那一带迎春花,挣脱卫昭的手步过去细看,回头笑道:“三爷,这是哪里?”
卫昭望着她的笑容,眼神微闪,听到院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倏然转身,寒声道:“进来吧。”
蒙着轻纱的苗条女子进来,江慈笑道:“你是大圣姑还是小圣姑?”
程潇潇对江慈极有好感,悄悄对她伸出两个手指,江慈会心一笑。程潇潇在卫昭身前跪下:“参见教主。”
“说吧。”
“是,姐姐和小庆德王正在‘乘风阁’饮酒,完了后,姐姐会将他引去‘玉龙泉’,估计戌时末可以到达。”
卫昭伸出右手,程潇潇忙从身后包裹中取出黑色夜行衣递给他。
卫昭顺手将自己的素袍和内衫除下,程潇潇正好望上他赤祼的前胸,双颊顿时红透,眼神却没有移开半分。
卫昭穿上夜行衣,程潇潇见他前襟未扣上,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卫昭右手猛然推出,程潇潇被推倒在地,清醒过来,忙跪于地上,全身隐隐颤抖。
江慈走过去欲将程潇潇扶起,程潇潇却不敢起身。
卫昭见江慈对自己板着脸,便冷声道:“起来吧。”
程潇潇站起,卫昭道:“过一个时辰,你和老林将她带到城外的十里坡等我。我们走后,你和盈盈留意一下近段时间武林中死伤的人,看看是不是南宫珏下的手。议事堂不久肯定要召开会议协调纠纷,你们的任务就是将水搅得越浑越好。”
江慈“啊”的一声,脑中如有闪电划过,指着程潇潇道:“原来是你们!”
当日武林大会,程盈盈和程潇潇以“双生门”弟子的身份参加比试,最终进入议事堂,但二人比试时极少说话,江慈对这对双胞胎姐妹印象不深。后来在月落见到二人,均一直以纱蒙面,穿的又是月落族的服饰,族中一直以“大圣姑”、“小圣姑”相称,她也未认出来。直到此刻,程潇潇穿回东朝服饰,又听到卫昭这番话,这才想到原来“大小圣姑”便是进入了武林议事堂的堂主程氏姐妹。
卫昭看了看江慈,猛然罩上蒙面头巾,身形一闪,消失在墙头。
玉间府城西,有座小西山,景色秀丽,但最著名的还是山顶有一清泉,名为“玉龙泉”,泉水清冽,如甘似露,一年四季,水涌若轮。玉间府最有名的贡酒“玉泉酿”便是以此泉水酿造而成。
戌时正,一行车骑在小西山脚停住,小庆德王玉冠锦袍,因老庆德王去世不满一年,腰间尚系着白丝孝带。他俊面含笑,望着身边马上的程盈盈:“程堂主,这里就是小西山。”
程盈盈巧笑嫣然,唇边酒窝淹人欲醉:“素闻‘玉龙泉’之美名,既到了玉间府,便想来看看,倒是麻烦王爷了。”
小庆德王忙道:“程堂主太客气了,二位堂主既然到了玉间府,本王便应尽地主之谊,可惜潇潇妹子身体不适,不然―――”
程盈盈叹道:“是啊,妹子还惦着来看‘玉龙泉’,希望能听到泉水唱歌,倒是可惜了。”
小庆德王见程盈盈容颜如花,就连那轻叹声都似杨柳轻摆、春风拂面,心中一荡。他本就是风流之人,又早闻程氏姐妹花之美名。今日在城外打猎,听得属下来报,程氏姐妹来了玉间府,便急匆匆赶来,以尽地主之谊之名邀这对姐妹同游。虽只邀到姐姐,但想来只要自己下点功夫,那妹妹应该也是手到擒来。
他飘然落马,风姿翩然,挽住程盈盈座骑。程盈盈身形轻盈,落于地上,小庆德王的随从们也十分会凑趣,均齐声叫好。
程盈盈嫣然一笑,小庆德王更是欢喜,引着她一路往山上走去。
初春的夜色,迷蒙缥缈,小庆德王注意力全在程盈盈的身上,当那一抹寒光乍闪,冷冽的剑锋迎面袭来,他才猛然惊醒后退,但剑锋已透入他肋下寸许。
程盈盈怒叱一声,手中软索缠住那黑衣刺客的右臂,方将这必杀的剑势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