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陈凯之抬头,深深地看着太妃,只见她神色变幻,秀眉轻轻拧起。
陈凯之却是继续道:“这位王母思来想去,朝中的帝党,是最好结交的,因为毕竟大家都是宗室,总是亲近一些,更何况天子虽是年幼,大政没有掌握在天子手里,可毕竟迟早有一日,皇帝陛下是要继承大政的,现在为这糊涂的王儿交好帝党,将来就算王儿胡闹,却并不打紧。”
“于是,听说有一位与帝党关系极好的大儒返乡,她便让王儿拜他为师,释放出善意,可谁知这位大儒很碰巧的遭遇了血光之灾,不过这位王母的心思,京里的人却是一清二楚了,便派了一个大夫来,给王母看病,学生甚至猜测,在这个故事之中,只怕连太后也派了御医想要诊治王母,王母理应拒绝了吧。”
陈凯之脸上依旧带笑,目光囧囧地看着太妃道:“这个故事,娘娘觉得有意思吗?”
太妃心里已是震惊,因为陈凯之所说的这个故事,正是自己现下的处境。
好不容易让儿子去拜师,结果那王之政直接被滑落的山体活埋了。
赵王的大夫来看病,却又遭遇了这变故。
她满是疑窦地看着陈凯之道:“陈生员为何要说起这个故事?”
陈凯之叹道:“因为学生听郡王殿下说,娘娘虽是病愈了,可每日忧心忡忡的,须知这养病,定要静心才好,所以学生给娘娘说这个故事,给娘娘解解闷。”
太妃不禁语塞。
她不得不佩服这个陈凯之了,王儿这些日子屡屡在自己面前说此人的厉害之处,她起初还不信,今日一见,这个人还真是看得透彻啊。
她想了想,才道:“那么依着你来说,故事里的王母,该如何是好?”
陈凯之迎上太妃的目光,毫不犹豫地道:“顺其自然。”
“嗯?”太妃不由愣了一下。
陈凯之叹了口气,才又道:“明日的事,谁又说得清呢,故事里的王母以为只要交好了帝党,以为皇帝长大了,自然会关照郡王,可是……娘娘真的能确保皇帝长大了,还是皇帝吗?”
太妃心里一惊,骇然道:“你……你这是什么话?”
陈凯之道:“娘娘勿惊,学生只是在讲故事,讲的是历朝历代都曾有过的故事。那么,倘若皇帝长大了,却已不再是皇帝了呢?到了那时,帝党便要遭受株连,到了那时,王母的王儿本就是个糊涂之人,稍稍犯错,便会授人以柄,最后的下场如何,娘娘想必会比学生更清楚吧。”
看着太妃一脸骇然,陈凯之依旧脸色平静,又继续道:“娘娘大概在想,郡王乃是皇亲,自然该和宗室们站在一起,可是学生看,却也未必,若是皇帝将来当真亲政了,尚且还会碍于亲戚的面上,宽恕郡王。可一旦皇帝做不了皇帝了,郡王会如何呢?”
听完陈凯之的一席话,太妃已心里乱如麻,事实上,她确实有过许多的考虑,这一点她不是没有想到过的,只是……一直都尽力忽略这些罢了。
现在陈凯之揭示了出来,想到自己儿子的安危,就令使她不得不面对了。
陈凯之却是一笑道:“其实学生的意思是,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朝局诡谲,没有人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娘娘何必花费心机,绞尽脑汁,来自寻烦恼了?反不如安心养身,若能长寿延年,对殿下岂不是好?郡王府在金陵,坐镇江南,纵然是人人都希望得到郡王府的支持,可是对于郡王府来说,只要不牵涉进朝中,想要图存,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太妃陷入深思,陈凯之方才道:“本来这些话,不是学生应当说的,只是学生觉得郡王殿下性情率真,而娘娘该以养身为重。所以……才冒昧的讲了这个故事,还望娘娘勿怪。”
太妃瞥了陈凯之一眼:“都说你聪明,不料对事看得如此之透,陈生员,这一次请你来,本是想向你道谢的,谁料反而又得了你的金玉良言,你说,我该如何酬谢你为好?”
陈凯之摇头浅笑道:“若要酬谢,学生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陪着太妃说了一些话,这太妃越看这不卑不亢的陈凯之,越是觉得这家伙有些妖孽,眼看时候不早了,陈凯之便告辞而出。
留在在寝殿里的太妃,秀眉轻凝,沉吟了很久。
等到宦官们进来,这太妃突然道:“去岁的时候,殿下猎了一只白狐,本说要给本妃做一身好衣衫,可还在库里吗?”
“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