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伸着脖子,不想落下皇帝一字,只听皇帝道,
“这样,殷妃马上待产,先皇封她的外宫苑总监之职,其实已被她荒怠日久了。再说苏殷已列妃位,不宜再参与政事……朕决定,从即刻起,给事中徐惠原职不动、兼任外宫苑总监之职,品阶升至从四品上阶。”
众人暗暗愕然,心说我们捐地,徐惠升官,谁又能想到这位貌似谢贵妃、也不被先皇宠爱的遗嫔,在金徽朝却有这样好的运势!
赵国公暗道,“武媚娘啊,武媚娘,这个相当于秘书少监、中州别驾的品阶本该是你的!可在上次太极殿议事时,老夫数次暗示,你怎么话迟到那般地步!”
皇帝道,“外宫苑总监要即刻着手,替朕、从皇家外苑里也参详出一万亩地来!朕与列位臣工们所集之地,将按均田之法,授予贞观年间、在大唐历次外战中的显功军校,由兵部在举国之内详加甄选,勿致监竽,以示你我君臣未忘勇士之心!”
兵部尚书薛礼连忙称是,皇帝说的明白,这次授地,只授给贞观历年、对外作战中有功的普通军士,而且是从全国甄选。
那么,这些获选之人的口份田和永业田,将由原籍置换到京华之地、天子脚下,而且是按宽乡的标准。
幸运的人注定不会太多。
皇帝此举不但对军士个人、对其家族是一份大荣耀,对于振奋军旅来说,意义同样深远。
贞观皇帝兵威四指,破国无数,所向无敌,而他的儿子金徽皇帝,并没有忘记为大唐拼命搏杀过的普通一兵。
薛礼不由脱口赞道,“陛下英明!”
“陛下,臣要捐三百五十亩出来!”少府监有人报数。
“微臣四百亩!”,说话的是万年县令许敬宗。
“微臣一百六十亩!”
“陛下,臣六百亩……”
“陛下,臣,国子监司业汤继真,愿捐二百亩。”
……
这一幕有些匪夷所思,皇帝虽然面露嘉许之色,也在底下袍袖里掐着指头算,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们已经捐到四五千亩。
但他感到,今日之事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褚遂良不得不吐出名下土地,那是因为他治下死了乞丐,有麻烦缠身。褚遂良肯舍出身家,其实也是为了保住身家,有些不得已的味道在内。
而这些踊跃献地的官员们,一未犯事,二无人逼迫,大可不必像扔破烂似地往外扔地啊,这是地,可不是一件破棉袄。
人精们如此发疯,到底因为什么?
就连皇帝方才提出加徐惠的兼职,并出皇家苑地一万亩,那也有点情绪使然——赵国公捐了,司农寺卿捐了,连小小的通事舍人都捐了。
急切间,皇帝只能想到,一定是赵国公给众人作出了示范!而皇帝情不自禁地当众称赵国公为舅父,居然也成了推波助澜者。
大臣在永业田和职份田之外,同时拥有大量土地,至少说明他们在履行公务的同时,亦未放松过营私。
这些人瞒还瞒不过来,如今却踊跃献纳,连国子监司业也不甘人后。
这件事不能说明皇帝的土地大政,已十分深入臣子之心,使每个人都如通事舍人许琛那般、好象真是发自内心。
但臣子们对于土地的戒惧,皇帝却明明白白看得出来,他们惧从何来?
赵国公不惧暴露家底献地充公,别人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便是一层突起的大潮,能够赶着潮头、将渐如烫手山竽的东西一把抛出去、而不必担心惹到皇帝猜忌,竟然成了明智之举。
皇帝暗想,那么问题都在他的舅父——赵国公长孙无忌的身上。
皇帝只能想到这么多,但他知道,同州乞丐死命案,必须要从速查清!
这个乞丐死的太是时候,死的太是地方!
皇帝喜欢土地不假,但绝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就算这个人是他的舅父大人,也同样令皇帝不爽。
他对刘德威道,“刘大人,你可带人立去同州,回来后要随时向朕回禀案情,也不必拘泥于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