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雪露主动靠在慕容曜身上的那一刻,他不着痕迹地僵了僵,甚至没有立即做出反应。
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放松下来,面上挂上温柔的笑意,怜爱地说道:“夫君这便带你回去。”
他抱着她从陵墓离开,走到神道碑附近的时候,蔺玚已带着一些紫衣卫守在了那里,见主子出来,恭敬行礼:“陛下,一切都已备好了。”
这些严肃冷寒的紫衣卫引起了相雪露的注意,她好奇地从慕容曜的身边探出眼睛,在为首的蔺玚和其他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转。
“你是谁呀?”相雪露清脆地问道,她如今不过十八,本质上也还是个少女罢了,不过是年纪轻轻经历了许多,才会显得比同龄人成熟。
现下,失了记忆,反倒是更贴近她原来的年龄了。
蔺玚一愣,这位严苛冷漠的紫衣卫指挥使没想到会被相雪露叫住,他只是略略一瞥,便觉得她好似与寻常很是不同。
他斟酌着话语,刚欲开口:“回……”回晋王妃,就被打断了。
慕容曜朝他投来的眼神有些冷,仿佛萃着千年寒冰一般,带着淡淡的警告和阻止的意思。
蔺玚立刻停止了话语。
“他是朕的属下,仅听命于朕一人。”慕容曜重新换上了温和的神色,对着怀中的相雪露道。
相雪露似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她的眸子里有几分懵懂:“那夫君……你是皇帝吗?”
“是的,朕是这天下的主人,大嘉的帝王。”他轻轻在她耳边说着。
“那我呢?”相雪露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我是不是你的妃妾,你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女人?”
联想到这里,她浑身涌上了一股不悦的气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接近于真相,自古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更别说帝王了,三千佳丽,春色满园。
她一时心里觉得慕容曜也一并脏了,把他往旁侧推了推,默不作声地远离。
慕容曜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失笑了,甚至笑声渐大。
相雪露听着他这般笑,还以为他是嘲笑自己,心里闷堵堵的,将头别到一边去了。
“哪有什么妃妾。”他将她的小脸扳过来,似无奈般地说着,“你便是朕唯一的妻。若锦绣满园,你便是那唯一的春色,有了你,旁的花草哪还有机会入朕的眼。”
慕容曜凑近她,贴在她的颈侧说道:“若还是不信,回宫就知道了,东西六宫,任你亲自检查个遍,好让你彻底放心,你干干净净的夫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没有什么调笑的意味。相雪露却听出了一股莫名的暧昧,她的双颊不由得染上了微红,将头埋回他的身前,闷声说道:“谁让你保证了。”
慕容曜笑而不语,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
两人回到马车之上后,便踏上了京城的回程,似是之前累着了,相雪露很快就靠在慕容曜的怀里睡着了。
待她陷入梦乡之后,慕容曜面上的淡淡笑意渐渐散去,他低头盯着她,看着她恬静的面容,正全身心依赖着他,毫无设防地睡在他的怀里。
而在不久之前,她与他几乎还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仿佛隔着血海深仇,而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虽然事情的发展,和他原来的预想产生了偏差,但……似乎这样也不错。
至少她不再会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不会对他又打又骂,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身上燃起熊熊的怒火。而是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清澈的眸底尽是他的影子,会对他撒娇,会对他笑,甚至有些微微的骄纵,故意在他面前拿乔。
但这并没有什么,这些小小的叛逆,娇憨而又活泼的样子,正像当年他们之间的那段青葱岁月,后来是什么使一切都变了呢,思及此处,慕容曜有些微微的恍神。
他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又很快地散开,最终只是看着她,微微地叹道:“朕总是拿你没办法,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一向英明神武的帝王,在此刻也生出了纠结与矛盾,他太过贪恋她此时的温软与娇矜,却也明白,这未必能够长久。究竟是他主动来打破现在的情况,让一切回到原本的样子,还是就这般顺其自然,静静享受这偷来的美好?
此时出现了这样意外的变数,说明原定的计划也未必不会有差错,万一不能如愿以偿,恐怕于他而言便是万劫不复。
她或许以为他心如铁石,刀枪不入,却不知道他最害怕见到的便是她充满恨意的双眼,总是能将他扎得鲜血淋漓。
为了修复伤口,掩盖痛意,从前他才会任由疯狂占据他的内心,这样,他才能继续装得若无其事,对她保持一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