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绎近日来对慕子翎颇具关照,甚至连起居都是亲自安排的。从不假于人手。
云隐刚来时听说了些传言,但只以为是秦绎担心慕子翎的伤,怕他在自己赶来之前会断气。可现今看秦绎的反应来看,恐怕还不一定了。
“怎么可能。”
然而秦绎扫过他一眼,不知道什么语气地说:“……孤不过将他当成怀安的替代品罢了。”
“您可千万不能假戏真做,”但云隐仍然十分不安,他焦急地望着秦绎说:“您不知道,慕子翎那人,是有邪性的!他那样一张脸——哎!他与怀安殿下,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您可千万不能分不清真假啊!”
“孤说了孤没有!”
秦绎本就心烦意乱,听他这么念叨,突然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火气,斥道:“孤不过逢场作戏罢了,你们怎么一个个像天要塌了似的!”
“……”
云隐不期然挨了骂,不敢再顶嘴,声音低了下来,嗫诺说:“好……您分得清自己喜欢的是谁就好……分得清就好。”
秦绎想,他如何会分不清自己的心?
他只是有些烦,觉得慕子翎未免太像慕怀安了一些,那一举手一投足,简直活脱脱是当初慕怀安少年时的影子,叫他怎么看怎么眼熟。
“孤能控制得住自己。”
秦绎烦躁皱了皱眉,哑声说:“……慕子翎有什么?不过一张和怀安一模一样的脸罢了,孤喜欢他,才是瞎了眼!”
云隐不敢出声,秦绎像个突然被点着了的炸药桶,也不知道哪句话惹住了他,对着云隐变得极其难看。
二人沉默片刻,秦绎突然越来越烦闷,他站起身,道:
“计划不会生变——管好你们的嘴,乱嚼舌根不如剪了去!”
他一撩袍角,往外走去,云隐瑟瑟瞧着,想叫秦绎又不敢开口——
那既然计划不变,总要杀慕子翎的,能否将瓷瓶先给他?
……还有一些准备措施要做。
拿走了做什么。
……
秦绎从云隐的别院出来后,就一通胡走。仆从跟着他,看出他心情不佳,也不敢出声。
但这么七拐八弯地乱走,竟然最后还是走到了慕子翎的那里。
晌午的阳光懒洋洋照着,慕子翎睡在廊下的竹躺椅中。
廊檐的风轻轻拂过,吹起他的发梢,轻飘飘地在白衣上浮起,又落下。
他像已经全然无知无觉地睡着了,阿朱盘在他的腕上,鲜红的蛇首也贴着慕子翎冰冷的肌肤,惬意地眯着眼——
那只手搁在竹椅的边沿,虚虚地搭着,手指已经快要从竹椅边上擦落。
但骨节分明,苍白细长,看上去真是说不出的禁欲好看。
如此一幅“美人午憩图”,安谧至极,静然至极,可隐匿在其中的,却是常人根本看不出的暗潮涌动——
在慕子翎的周遭,其实正跪着无数肿胀丑陋的厉鬼,龇牙咧嘴,长牙露齿,不甘又痛苦地伏拜着!
“晌午日盛,阴魂见者散。”
在这样日照充沛的正午,阴魂现身是极其痛苦的事情,慕子翎却全然不知道一样斥令着他们不准退去。
——这是惩罚。
惩罚它们曾在慕子翎重伤虚弱时,心怀不轨,妄图反噬。
慕子翎烧了几个解恨玩,其余的乏了,就令它们跪在庭下,若自己午憩醒来还没有消散,就算一笔勾销。
“你这一生,想要的永远不会得到,珍爱的都必将失去,注定是无亲无友……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善待!!”
梦里,数月之前的场景再次重现,耄耋巫师口含鲜血,垂死地望着他,发恨诅咒——
慕子翎静静站立,漠然又冰冷地看着脚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