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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2页)

于是每年这天就能看见各大高官贵胄门前一直到檀香寺的道路上车马不绝,尤其是康庄主道驷马街上人满为患,街头巷尾飘着香烛味,热闹程度堪比集市。

今日方氏算是出门较晚了,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马车轿子已经往回走。遇到相识的高官贵妇,少不得要停下来打个招呼。苍苍在队伍后面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倒有种大事宣传的味道,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要给墨松祈福似的。

从侯府大门出来右转,走了一段路便能远远望见央朝皇宫大门舞阳门。那恢宏雄壮的宫门数百年伫立无言,将央朝政治权力核心牢牢围拱,引得多少人引颈瞻望壮志腾腾,场屋宦海里沉浮一生。

舞阳门前的大广场上,两座庞大高台遥遥相望。一个上面架着封侯拜相时才开启的凤凰台,沐浴在赤金色火焰中的凤凰展翅欲飞张喙欲鸣,浑身充满不可亵渎的圣洁感与传奇般的力量,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力;另一个高悬警醒世人的长乐钟,乌黑哑光的巨大钟鼎庄严肃穆,每当有重大事件发生,悬挂一旁的钟锤撞来,振聋发聩的盛世钟声便会响彻长空,那警示着祸患无处不在,人人需要居安思危。

央朝盛京三大象征性建筑,一个大气浑厚,一个辉煌醒目,一个冷沉清醒,既催人进发又暗寓不能沉迷荣华,高瞻远瞩时时警惕反省才能走得更远更好。

不得不说,建国者为子孙后代的长远兴盛煞费苦心。

队伍走过凤凰台前时,苍苍举头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图腾神兽,想着那高台下面的地牢,眸底一片冷漠。

她曾在凤凰台上迎着夜风与殷据指点江山意气纵横,最后却死在凤凰台下殷据一手制造的火海中。这个台子见证了她的胜与败,如今又似乎将要目睹她回归和反击。岁月更迭历史轮回,不变的却只有这些刚硬不摧无喜无悲的死物。

忽然,几个官兵气势汹汹地相互招呼着跑进凤凰台右后侧,苍苍一时奇怪,边跟着队伍走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只听得那里一阵骂咧,一个半红半黑的事物被合力丢出来,同时一个壮实官兵破口低骂:“什么玩意儿!喝酒就喝酒,非要跑到这种地方喝,来来往往的都是大人物,哪个看到了问罪一句,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这些守台的。这个什么狗头将军真是可恶至极,活该丢人丢官再丢命!”

另一个官兵笑着劝:“别跟他过不去了,人家大概是想着在凤凰台下多待会,哪日就能上去封封将。也就这两日光景了,等到上头审判下来,他想来还来不了了呢!”

听着是笑言劝语,话里话外的讥讽不屑却怎么也藏不住。

苍苍的目光已跟上那个被丢出去的物体。只见对方犹在空中时猛然一腾一拧,便利索潇洒地落地,这才显出身形。

那是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目测在十八九岁上下,发髻微倾衣衫微乱,手上提着坛酒,一落地看也没看人提起酒坛就海灌了一口,一面摇晃了两步,看起来喝了不少都有了醉态。

那些官兵没光顾着抱怨挖苦,团团地将他包围起来,因为在大街上,旁边又是一溜接一溜的显达车马,他们有所顾忌,只按着刀把动作不敢太大,壮实那个低喊:“钟离决,速速离去别闹事,我等就不为难你!”

只冷淡看着的苍苍双眼就是一亮。

钟离决!

那个少时就自行组建洛军,曾大败南周进犯兵马少年称将,后来割据洛阳在内的,北央以南南周以北的大块地域自立为王的行兵奇才钟离决?!

她重新审视起那个人来。

他背对着她站立,站姿随意而易于发力,背脊笔挺如松,带着股宁死不折的悍然。上身穿得十分贴身,外罩一件大红罗地戚金绣半臂,下身一条宽大胡裤,裤脚扎得紧紧。这番颇有异域风格的打扮看似不伦不类,但明眼人一瞧就明白,这是极其适合打斗的着装,一旦动起来毫无阻碍,机动性绝非飘逸的宽袖大衣可比。

从这身阵势至少可以看出三点。第一,此人武功不弱,据苍苍估计应该和成年后的墨珩不相伯仲。第二,他警惕性强,安危意识高,随时随地准备着战斗。第三,从第二点可以推断,他的人生经历不太理想,甚至时时与危难同行,这才养成了草木皆兵时刻预备用拳头说话的习惯。

这些判断结合前世对此人流于表面的认识,苍苍飞快得出一个结论,此人目前正陷入人生中一大困境,前世他没跨过这道坎,由此愤而离京落草为寇,人间蒸发一般却是暗里招兵买马,数年后一飞冲天占地为王,令大央无数权贵扼腕无数英豪不齿。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眼下,钟离决是失职带罪之身,无援落魄得一些小兵都能冲他大呼小叫冷嘲热讽。

不知为何苍苍心中有些激动,像是发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宝藏,但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宝藏对她有没有什么好处。

队伍已经慢慢地走过去了,眼看离钟离决越来越远,苍苍暗暗有些着急,只盼望前方出个什么事让队伍停一停。

这念头刚闪过,前方就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前方止步——”队伍随之停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情况,那一刻就看见钟离决似乎朝这里瞟了一眼,紧接着沉默得石头一样的人又灌了口酒,冲面前滔滔不绝的壮实官兵一口喷出。后者冷不防遭偷袭,怪叫着直抹脸,而钟离决一步踏前一拳砸出,他就腾空飞了起来,再狠狠摔将下去。

其余人一愣,齐刷刷拔刀,不等他们先招呼,钟离决扭身冷眼一扫,酒坛子一摔砸个震天响,陡然发动迎了上去。

别人或许没注意,苍苍却是从头到尾盯着他瞧的,看出这场打斗发生得牵强无理。

她眉头缓缓挑起,脑海里冒出四个字:故意闹事。

钟离决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选了这个时候发作?之前他在等什么?

她若有所思,循着钟离决有意无意一直瞥过来的视线转头看去,便看见舞阳门已然大开,一支人少势弱的皇家仪仗队簇拥着一前一后两顶金色銮轿缓缓开出来,走在前头的太监继续用那尖利刺耳而中气不足的声音唱道:“皇后驾到,三皇子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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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错错致命伤

天家出行,一声唱喝,本该是威仪无比万人叩首膜拜的盛况。可是这一个,仪仗队羸瘦不堪气势全无,太监唱礼有力无气心不在焉,自己就先弱了声势。

一个在自己阵营中即不能得到尊重的人,还指望走出去后获得什么?

舞阳门前静了那么片刻,然后远远近近不管有无身份的人陆续下跪行礼高呼千岁,但仔细看去没有几个人是态度诚恳的,叩拜的方向也是皇宫而非那两顶銮轿。

这是给天家殷氏的脸面,却也是打在皇后母子脸上的重重耳光。

苍苍隐在人群中亦跟着行礼,人潮起伏间抬眼偷觑第二顶銮轿。八面阔冷的风撩动金黄色轿幔,里头隐约映出个端坐静止的人影,她知道那就是殷据。

渐渐得势之后,苍苍曾听殷据吐露过作为不得志皇子的感受。他虽高高坐着,却无时无刻不煎熬在底下人的眼光中,那些讽刺的,嘲笑的,冷漠的,幸灾乐祸的,笑里藏刀的,一道一道如同最不留情的利器,而他还要面对着欢笑。他一个皇子做得竟还不如寻常门第的少爷,情何以堪?太多时候,他需要紧紧掐着拳直掐出血来,才能忍耐下去,才能镇定如故。

苍苍想知道此时此刻的殷据,尊贵轿中华丽袖下,那双手是不是也青筋暴起紧握近颤。

她眼里闪过一抹快意,冰冷而缓慢地放下眼帘。她怎能忘记,这个所谓志同道合的表哥刻意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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