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饭量的确不比从前,太后时常劝我多吃,如今听我说想多吃些,太后自是十分开心,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外面的盐价已经快翻上天了,还一个劲儿的跟我讨论是泡菜好吃还是豆腐乳好吃。
到了夏天,葛尔丹干了一件让我特解恨的事情——准噶尔部发动了叛乱,一时间兵部户部忙作一团,因为康熙要亲征,说是亲征,还是走在大军后头,摆摆样子而已。我一听慈宁宫门口的太监说康熙来了,立马赶到太后屋里跟她讨教“因果报应”的佛法,问她是否真的有因果报应的存在,虽然我根本就不信佛,因为从来没有什么神灵庇佑过我。太后是铁杆儿的佛教徒,一提起佛法就来劲,蒙古人是笃信藏传佛教的,而且是支撑她在举目无亲的后宫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当然有。”太后一脸的笃定。
我故作困惑的摸摸嘴。“真的有吗?那云儿少吃这十年的肉管不管用?”
太后大笑。“管用,管用。”
这时康熙正好走进来,他向太后请了安,我则向他请了安。“儿子在外头就听皇额娘说什么‘管用,管用’的,什么东西这么管用?”
太后笑指我。“这丫头问哀家她少吃十年肉能不能得到好报,管不管用,哀家说管用。”
康熙一挑眉毛。“小丫头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笑着抚上心口。“前些日子云儿的心一直很不舒服,今天早晨在太后房里看见一本佛经,上头说这世间有报应这一说,说是前世作孽,今生遭殃;今生积德,来世享福。云儿被病体折磨的很是头疼,前世做了什么孽现在也查不出来了,只盼望下辈子得以健健康康的,所以就问太后说少吃肉能不能积德,看来世修个好身体。皇上您说能吗?”
这番话在太后耳朵里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但却处处踩在康熙的痛脚上,他额上青筋隐隐浮现,但仍是挤了笑容出来。“朕对佛法研究不多,不过一向很少生病,如果按这个说法,想是上辈子积了不少德吧。”
我笑得十分诚恳。“皇上您上辈子积德不少,这辈子积的更多,您来世还指不定怎么舒坦呢。”
太后大笑,康熙的笑容却僵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复了。“小丫头嘴还是那么甜,你倒是说说,朕怎么积德了。”
我笑着抚上紫晶短箫。“皇上要操心那么多人的家事还不算积德吗?”
康熙眼睛一眯,这回连太后也觉得不对劲了。“丫头,瞎胡说什么呢!”
我笑得十分天真,近乎无邪。“怎么是胡说?皇上每天操心的不就是老百姓的家事吗?老百姓丰衣足食,皇上就开心;老百姓饥肠辘辘、衣不蔽体,皇上就伤心。如此‘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足以堪称兼济天下的大德了呀。”
太后一愣,旋即揽过我笑道:“你这小丫头,嘴上活像抹了蜜,够会捧人的,啊?这套说辞谁教你的?”
我眼睛暗了下来,一脸的落寞。“没人教。云儿打小没有父母,如今连个外公都走了,谁还能教云儿?要不是云儿长途跋涉,身上没了力气,早在撞棺时就跟了外公一起走了。要不是外公在遗书中严命云儿不许跟他走,云儿也不必活的宛如行尸走肉,云儿现在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太后一把揽紧我。“好孩子,你孝顺归孝顺,切不可存这种心思,你才七岁,你外公注定要走在你头里,如果你今天嫁作人妇,也要抛下丈夫随你外公去吗?”
我笑得有些迷离。“有些人是无法替代的。如果非要云儿在外公和丈夫之间做出选择,云儿会毫不犹豫的走向外公,因为他是云儿的血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云儿已经犯了七出之条中的两条,天知道未来的丈夫会怎么对待云儿,可外公是不会因为那些理由亏待云儿的,反而更加怜惜云儿。云儿是唯一得到外公亲笔遗书的人,那信上的字迹七歪八扭的,他临死都想着云儿,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云儿好好活下去,一个三心二意的丈夫岂能比得了他?”
太后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丫头,想哭就哭吧,你再这样憋下去会出毛病的。”
我只摇了摇头。“哀大莫过于心死。云儿的心早就随着外公的尸身一起埋葬了,连疼都觉不出来,哪能哭得出来?外公他好狠的心,云儿不能违背他的遗愿,可云儿现在活的比任何时候都难受,连撞棺昏死时都比现在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