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行动派。
说完这番话,不顾女眷们的劝阻,风风火火地回楼上收拾行李了。
傅锡楼没料到她敢跟自己离婚,一时间房里又是一阵噼里哐当。
是夜。
沈绣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二嫂的嘴巴是坏了点,可她敢提出离婚,这一点沈绣婉十分佩服。
她忽然坐起身,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又拿起一份报纸。
报纸上刊登了两则告示:
“王德发李莹协议离婚启事”、“赵单衡江媛媛协议离婚启事”。
离婚……
沈绣婉用指腹轻轻摩挲这两个字。
现在时代果然不同了,报纸上的离婚启事越来越多,她听说许多离婚甚至都是由女方提出来的。
离婚……
沈绣婉想着这个词,若有所思地重新躺进了被子里。
次日。
梅香突然匆匆进来:“三少奶奶,你家里出事了!”
沈绣婉正在小客厅吃早饭,茫然道:“什么?”
“刚刚太太收到南方传来的电报,说是你爷爷昨儿晚上走了!”
沈绣婉夹着一筷子年糕。
她怔怔的,做梦似的。
那略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颊上,仍然透着孩子似的懵懂。
半晌,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爷爷昨儿晚上走了……”梅香面露不忍,转身替她收拾行李,“太太叫你和三爷一起回趟老家,给老爷子磕头送终。”
筷子上的年糕掉在地上。
沈绣婉仍旧是茫然的神情,热泪却先一步涌出眼眶,簌簌往下滚。
她前几日还在想,爷爷牙口不好,就爱吃软软糯糯的年糕,不知道今年家里的年糕,他会去哪家铺子打。
可他怎么就……
梅香很快收拾好行李,带着沈绣婉下楼。
沈绣婉扶着楼梯扶手,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失重的棉花上,满脑子都是三年前爷爷送她上火车的样子。
他慈祥道:“我们婉丫头要去大地方了,你到了燕京以后,记得多出去走走,好好见见世面。将来爷爷去找你玩,你领着爷爷去瞧瞧长城是什么模样,爷爷只在烟盒子上见过哩。”
临上车了,他把从车站外面买来的一兜橘子塞给她,叮嘱她路上吃,她心里面却嫌弃那兜橘子拎在手里又重又麻烦。
火车渐渐开走,十六岁的沈绣婉透过车窗,看见爷爷还在挥手。
那年的她太过年幼,一心奔赴婚姻和爱情,却不知道火车轰隆隆地往前开,抛下的何止是家乡,也是爷爷的最后一面。
这三年间,也不是没想过接爷爷来燕京玩。
只是总觉得岁月漫长,一年又推一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可是岁月没有等爷爷,它残忍的把他留在了过去,就像三年前奔赴燕京的那列火车,把他永远留在了站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