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显答道:“他并不知那是师兄你的修行手札,其中记述着我禅宗真髓,多半以为只是一本普通佛门心法,反应甚是平淡。”
道信失笑摇头,“师弟着相了!
我禅宗真髓,旨在以心印心,不立文字,明心见性,现身成佛……
手札所载,不过是贫僧总结自身日常修行的些许体悟,实乃一家一姓之偏,非是什么甚深般若,亦非人人皆可参照修行之正法。
那位小沙弥能够从中悟得几分真果,皆属其慧根缘法,恐非手札之功!”
道显并未私自翻阅那手札,闻听此言,不由若有所悟——禅宗重心悟不重成法,高僧的修行手札,乃是佛法禅意与武功心法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
鉴阅者若不能以自身心境契合此间佛法禅意,就算参悟一百遍,也难有所获。
反之,一旦有所领悟,也就证明其人慧根深蕴,颇具禅心,与佛法缘分匪浅。
道信又沉吟道:“不过,我特意将手札署名为【达摩智慧心经】,而他既天资聪颖,见得‘达摩’二字,该当能够猜得些许禅机,却又无动于衷……
若非他心无挂碍,不萦于怀,便是城府深沉,亦或二者兼有……”
道显听得如此分析,并不在意,刚刚得了道信提点,他已明白,不论大德性格如何,正直或奸*猾与否,终究只是一时表象。
若大德真能从道信的手札中有所领悟,明了些许佛心禅意,心性自会渐渐修正,步入菩提智慧之门,而若大德难以领悟分毫,始终是个普通沙弥,于禅宗何损之有?
“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心心相印,见性成佛……”
昏黄灯光下,石之轩正在细细阅览【达摩智慧心经】,字字珠玑的经文自心头脑海徐徐流淌,然而不一会儿,他就渐渐皱起眉头。
并非他看不懂,悟不透,反而正是看得很懂,悟得很透,甚或其中很多语句,竟是他上一世就曾反复参悟过,并且受益良多,还融入元始真经修心炼性法门的禅宗真意。
若是在上一世,这些修禅心法即使悟得再透,也难以练出真气,唯有在高深境界时修心炼神所用。
但这一世截然不同,藉由天地元气的活跃灵性,只消按照戒定慧的修持法门,真正达到心法所述的种种禅意心境,自可破除虚妄,在有意无意间贯通五气三脉七轮,汇聚人体生命精元,汲取天地精气,修成精纯佛门真力。
说到底,人体元精本也是天地元气所化,此世天地元气活跃灵动,则人体精气也极为活跃,纯凭上乘修禅心法臻至某种契合精气灵性的心境,亦可于无意间炼精化气,练成真气。
反之,若是执着于五气三脉七轮的肉*身表象,刻意施为,强行导气,实则落了下乘,欲求不得。
待得看到“……心净即佛,佛即是心……常觉不停,觉心在前,觉法无相……常观身空寂,内外通同,人身于法界之中,未曾有碍……”等等禅宗四祖道信所提倡的禅法精髓之后,若是石之轩还不能猜透其中枢机,那可真是白瞎了上一世的‘教主心术’。
眼珠滴溜溜一转,石之轩摸了摸尚未适应,颇感凉飕飕的光头,暗忖:难怪道显秃驴莫名其妙的说我与他没有师徒之缘,原来是道信贼秃与本圣僧极有师徒之缘!
既然道信预定了本圣僧,那道显还不乖乖识趣,做个中间人一般的过度师父?
低下头再次参悟了【达摩智慧心经】一会儿,石之轩暗暗赞叹:如今的禅宗心法,尚处于天竺‘五气三脉七轮’与中土‘奇经八脉’的融合阶段,有许多原汁原味儿的天竺干货。
然而‘五气三脉七轮’不过表象,天竺内功真正的精髓,只在开启人体生命元精及智慧宝藏的秘诀,就像中土内功的经脉路线虽多种多样,可真正的精髓只在【精气神】核心修炼妙法一般。
忽然,石之轩自然而然恒久舒展的微妙灵觉一紧,似是被宗师级的佛门高人以禅心感应遥遥窥探。
果然是道信……如此级数的佛门高人,全天下又有几人?
转念间,石之轩聚性净心,专注于参悟【达摩智慧心经】,似是深深沉浸其中,好半响眉头皱起,喃喃道:“看来开始修炼真气之事,要往后推迟几天……”
秋日朝阳徐徐攀升,暖辉遍洒,熏人欲醉。
“嘿……哈……嘿……哈……”
一乘寺东侧的青石广场,四十余青壮武僧分排就列,一齐演练拳脚,吐气开声。
石之轩就站在最后角落,认认真真的跟着众武僧练拳,身旁还有三个十岁左右的沙弥,黑黑壮壮,本是附近的流浪孤儿,后被寺庙收容,法号分别是大木、大林、大森。
当然,以石之轩的毒辣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大木、大林、大森绝不像表面这么老实憨啥,或许是流浪生涯见惯了白眼,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此时此刻,石之轩看似跟着众武僧凑趣,练习寺中所传的粗浅拳脚,其实仅是大致动作相似,身体运劲使力的诀窍,筋骨伸缩的节奏,都是另有玄机,暗涵他三世智慧之精髓,锤炼气血之效不输于任何筑基功夫。
眼看习武早课就快结束,大木趁着步法辗转之机,靠近了石之轩,低声道:“嘿……大德,别傻傻的死练了!
你没听说么,真正的高深武功,都以内功心法为主,像这种硬桥硬马的拳架子,若是没有调息口诀,根本难成大气。
还不如回去参禅念经的好!”
石之轩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倒是消息灵通,从哪里打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