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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2页)

I服了You!(1)

双膝接触地面以支撑身躯,乃直立行走之进化后果。若站不起来,就无所谓跪将下去。对于非直立行走的动物来说,跪下大概只意味着累了,歇歇脚,相当于人之跷二郎腿,非但毫无尊重臣服之意,反而有些轻浮。

如果不是返祖现象的话,下跪这个动作,就是人类从鸟兽那里有样学样而来的。“乌以反哺,托体太阳;羔以跪乳,为贽国卿。禽鸟之微,犹以孝宠”( 蔡邕《  为陈留太守奏上孝子程末事表  》)。然而,“上跪天地,下跪父母”由一种象征性的孝行成为中华礼制的一个程序化主流姿势,并非毫无争议。

有异议者相信,下跪以及连带而来的磕头实际是北方少数民族原创,经北方汉人而流入南方。理由是:“南方潮湿,到处是泥,古代又没有什么柏油、水泥可以把地面弄干净,自然条件似乎不适于养成下跪的习惯。南方人见了尊长显贵,无非打个拱手,作个揖,唱个大喏便是。而北人就不一样,纳头便拜。北方地面干燥,拜完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土,又可以清清爽爽站成一个模样。”

玄武门兵变之后,“上乃召世民,抚之曰:‘近日以来,几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号恸久之”(《  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九十一 )。为了安抚父亲并表示自己的孝心,李世民把李渊当成“超级奶爸”,据信是对“牛羊跪乳”直接模仿的古鲜卑遗风,元代之后才由中原传入南方。

《  文山先生全集  》卷十七说文天祥被解至元大都,丞相博罗召见,文天祥“长揖”而不跪,通事( 翻译 )命他跪,文天祥答曰:“南之揖,即北之跪,吾南人,行南礼毕,可赘跪乎?”

所谓“北跪南揖”,义正辞严的诡辩也,不妨视之为一种以身体的政治正确来保持政治正确的策略。然而许多年以后,跪拜一事终究还是从南北分裂演变为东西对抗,成为另一版本“夷夏之别”的一个重要指针。1793年,为了免向乾隆行三跪九叩这种“野蛮人或异教徒的礼仪”,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英使马戛尔尼( Lord Macartny )在清朝官员及乾隆面前以“单膝下跪”还是“双膝下跪”为技术性掩护,重复了一场文天祥式的诡辩。

今之视昔,“单膝下跪”( get down on one knee )和“双膝下跪”( get down on one’s knees ),与其说是外交礼仪之争,其实更像一场无聊的文字游戏。

鲁迅先生在讨论翻译问题时,曾以“跪下”是否要译作“跪在膝之上”以及“天河”是否要译作“牛奶路”为例,指出处理该等译文需“不像吃茶淘饭一样几口可以咽完,却必须费牙来嚼一嚼”。我个人的咀嚼结果是,在一个客体面前采取跪姿,不论礼仪的象征性还是道德之内涵,仅以人体工程学观之,最基本最直观的功能,无非就是使主体在物理高度上显得比客体要低。故不管“北跪南揖”,“单膝下跪”还是“双膝下跪”,功能上都是要让自己显得比对方矮半截。

据《  事林广记  》:“凡揖人时,则稍阔其足,其立则稳。揖时须是曲其身,以眼看自己鞋头,威仪方美观。揖时亦须直其膝,不得曲了,当低其头,使手至膝畔,又不得入膝内。揖时须全出手,不得只出一指,谓之鲜礼。揖尊位,则手过膝下,喏毕,以手随时起,叉手于胸前也。”可见“曲身直膝”也好,“曲一膝,曲双膝”抑或“身膝俱曲”也罢,皆是以身体高度上的差异来体现等级、尊卑和权力的秩序,对于施礼者而言,共同的潜台词就是——I服( 伏 )了You!

I服了You!(2)

揖和跪最本质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丰富的互动性及其给主客双方带来的高度快感。被跪方的快感,来自于对下跪姿势予以还原或是保持的决定权。以近来备受争议的麦当劳“下跪”广告为例,卖方的快感得自于以“365天的优惠”之承诺向那个“因错失良机而心痛的下跪猥琐男”下达“平身”命令之权力;下跪方则以运用这一体位而达到某种诉求为乐。“跪求”者,可求助、求命、求财( 请求延长打折期 )、求爱——阿Q在向吴妈提出“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的要求时,不也“忽然抢上去,对伊跪下了”吗?

当然,下跪也可以是一种以柔克刚的要挟——“你若不允,打死我也不站起来”。磕头如捣蒜,虽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大不了我出蒜泥,你出白肉,风险是够大,但在“谁把谁吃掉”的意义上,终究还是值了。

第三次是广告

反之,下跪者和被跪者之间的互动若一旦失去默契,下跪行为本身也就随之而丧失了全部的快感和意义。

《  官场现形记  》里的清军舰长萧长贵与英军舰长会面之前,因获悉“那位外国来的带兵官是位提督大人”,因而认为“咱们都是按照做属员的礼节去见他。依着规矩,他是军门大人,咱是标下,就应该跪接才是”。熟悉洋务的六合县知县梅仁经反复劝阻无效,遂出言恐吓道:“就算你行你的礼,与我并不相干,但是外国人既不懂得中国礼信,又不会说中国话,你跪在那里,他不喊‘起去’,你还是起来不起来?”这番以“失去互动性”为核心的恐吓结果是:“萧长贵一听这个话,不禁拿手抹着脖子,为难起来。”

想当年,英国公使马戛尔尼为“协议关税、自由贸易”而来,为“单膝下跪”还是“双膝下跪”而辩,最后铩羽而归;两百年后,美国“公使”麦当劳以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受惠者身份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却反过来虚拟了消费者向它下跪的一幕,广大中国消费者心中,难怪会大有乾隆爷当年“朕心实为不惬”以及“此等无知外夷,不值加以优礼”之同感。不过,我深信麦当劳并无刻意矮化消费者之意之胆( 事实上麦当劳连讨好中国消费者都来不及,嬉皮笑脸的麦当劳大叔,看起来更是不介意随时向顾客下跪 ),M记和李奥贝纳只是因愚蠢而不经意地在兽道和人道、“夷夏”及南北之别、消费主义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我国广告法有关规定 )、“膝下有黄金”还是“跪下( 就 )有黄金”以及全球资本主义和民族主义之间,摆了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一道,进行了一场“过于夸张,生硬搞笑”( 麦当劳道歉语 )的解构。

马克思在《 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 》一开头便讲:“历史总是重复自己,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则是笑剧。”我们若相信历史真的因全球化而已终结并不再重复,那么也就不会再有悲剧也没有笑剧——第三次又是什么?我认为,历史很可能终结于一部拉康意义上无比“淫荡”的A片,我指的正是麦当劳名为“追债篇”的电视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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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艺回忆录

心中有技,不如身上有技;一技傍身,不如多技压身,港产片里的说法是,周身刀,张张利。出来混,最要紧就是两个字:犀利。

一种技艺,通常不是课本上教的那些常识和通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学多几样技艺,走遍天下谁都怕。行走江湖,武功是常识,技艺是暗器。既然学艺,就得从娃娃抓起。我小时候曾于数理化之外学习过数种技艺,主要的一种是拉小提琴,大约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当年习此艺者不独我一人,情形虽不如许多年以后举国上下凡有两只手的都学钢琴,但多少算是一种现象,至少,上海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当时是1974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仍是既定国策。吾彼时知识虽然不多,身亦未及青年,然而未雨绸缪,学艺为的是一旦上了山或下了乡,根据不成文规定,凡能吹拉弹唱之革命青年,都有机会编入“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逃避上山下乡不敢,借此或可逃避田间地头的农业劳动,我抓革命,促他生产,得以以比较正常的体位来鼓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些田野工作者,以无比亢奋的大珠小珠落玉盘来鼓励他人更加亢奋地汗滴禾下土。

三年后,上山下乡人亡政息,知识青年考大学成为最新既定国策。在某种意义上,高考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上山下乡,同样都是没有选择,非办不可之事。因此,全上海市( 除专业团体之外 )的琴声戛然而止,学艺立马歇菜。

小提琴之前,我还和同学们同学过另一种更牛×的技艺:防核武器,即“当遭受原子弹或氢弹袭击时如何迅速有效地保护自己及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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